沉余吟手中的手帕掉落,她呆呆地站着,身子一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稳:“今天?”
没等染绿回答,她已经披起了外衫。因为是在寝宫,她没有妆发,青丝如瀑泄在身后,更来不及妆扮,转身就向外跑去。
外面下着细细蒙蒙的小雨,她顾不上撑伞,只一个劲向宫门处跑。染绿带着伞追了出去,远方的天空炸开灿烂的烟花。
沉余吟一口气也没歇,一直跑到了宫门外。侍卫见是公主,便立刻放行,她怔怔地踏出去,抬头看着微黑的天空中绽开的烟花。
火星落不到她身上,只有雨,不停地向她身上落。
染绿趁她驻足的功夫追上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将伞撑到她头顶上:“殿下,别去了……谢公子都已经告诉奴婢了,大人——大人是抚北王府的人,抚北王府是多年前陛下亲自下旨抄的,殿下,别去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低泣,沉余吟目光茫然,她抬起手,抹去眼角的雨珠:“抚北王,是那个以谋逆罪被诛的异姓王吗?”
当年沉廷烨从前朝皇帝手中夺下天下,身边有两个依仗的能人,后来沉廷烨登基,便封了这两人为王。她并不清楚那段故事,只知道抚北王府曾经显赫一时,后来因谋逆被诛,再多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殿下,一百七十六人啊,大人是来寻仇的,谁能放下这满门被屠戮的仇恨,”染绿握住她的手,已经泣不成声,“万一您去了……您……”
“你的意思是,他会连我也杀吗?”沉余吟抬眼,望进她的眼眸,声音不像雨冷,“可是我认了。”
她必须亲自和他见面问清楚。
沉余吟从她伞下跑出来,身后隐藏的暗卫也在沿途的房顶上一路跟着。染绿哭着追,见她一路从宫门跑到梁府前,身上被雨淋的湿透。
梁府外张灯结彩,大门处的小厮虽不认得沉余吟,却认得染绿,慌忙跪下行礼。府内的丝竹声远远传来,沉余吟踏上台阶走进去,内里正宴饮的众人见了她来,都急急忙忙地跪下去,原本喧闹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
丝竹声蓦然止住。
周围红光交相辉映,温暖的烛火映出一室暖意。周围都是红灿灿的暖色,只有沉余吟一个人身着素衫,虽然周身被雨湿透,却丝毫不见她有狼狈的情。沉余吟望向堂中间的两个人,指甲抓破了掌心。
梁承琰一身大红喜袍,还仍握着新人的手,另一只手执一只酒杯,他也望过来,情中没有一丝动摇。
沉余吟每走一步,身上和发上的水都向下滴落。原来这是假戏真做,只有她一个人以为这场婚事是假的,只有她一个人,被自始至终蒙在鼓里。
听到周围没了声音,于袂掀起盖头,正对上沉余吟的目光,下意识打了一个冷战,她心虚地收回目光,向梁承琰身后站了站。
周围都是热闹,好像只有她格格不入。沉余吟想笑,却怎么也扯不动唇角奥,她脸色苍白如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堂中没有人敢说话,梁承琰墨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漠然地看着她。沉余吟觉得这目光陌生,才发觉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看她。
原来是这种滋味。
那些情,那些爱,原来是大梦一场。
“以前太傅教我一句诗,‘世间好物不坚固,彩云易散琉璃碎’。我原先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懂了,”沉余吟慢慢开口,她笑了一声,血从掌心滑落,“梁大人,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