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偏殿,云容进去了霍仪却不在里面,只有一个太监候在内门,见了他来就行礼:“王上有事离开,吩咐奴才守在这里等殿下,说殿下若是到了可以去里头坐坐,王上很快就回来。”
他说如何就是如何,云容便去了,里面一扇门开着,但最里头珠帘晃动,还隔着一扇屏风,进去之后只有一个在里面打理的宫女。
他脚步很轻,放下拂开的珠帘时,珠翠相碰发出的声音似乎惊到了里头的人,她背影颤了颤,仓促回头,看到来人时先是愣了片刻,面色却有些发白。
她站在长案前,侧身对着云容的,又匆忙行了一礼,眼却有些闪躲的惊慌,似乎在怕什么。
云容自觉自己并不吓人,到王宫这几个月也没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至于让人如此惊恐,他看着那浑身僵硬的宫女,很自然的举步过去,随口问:“在整理?”
宫女没敢动,就点点头应了一声,云容视线随意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要说这最不正常的还是面前这个人。
“我很可怕么?”他看着宫女,“你怕我做什么?”
宫女两股战战,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她似乎也怕自己说错话惹云容不高兴,于是解释:“奴婢没有,奴婢只是……”
“手里是什么。”云容却注意到她衣袖里掩着的东西,瞥过去,“拿来我看看。”
藏是藏不住了,宫女早被云容的话吓得魂不附体,此刻哪敢再耽搁犹豫,硬着头皮抖着手把东西双手奉了上去,形容犹如赴死一般。
那是一方漆黑的砚,雕着精美的螭龙纹,分量挺重,拿在手中冰凉,犹古人言能“久握生露”一般。
这砚看着就名贵得很,拿在手中便能感出与旁的不同,他曾听说夏王以万驹良马从晋国国君手中换来一方乌玉砚,视如珍宝十分喜爱,应就是手中这一方了。
心中有了几分了解,云容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却没有说话,那宫女还在瑟瑟,他这才又瞧见这玉砚的一角残了,摸着有些刺手。
他微微抬眼看了那宫女一眼,对方低着头,云容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淡淡说:“这砚不好。”
忽听此言宫女心中一惊,以为自己磕坏玉砚的事情被看破了他要治罪,不由攥着衣袖抬头去看云容,却见他垂眼思量着什么似的,纤秀的手指犹有玉色莹润,摩挲着乌玉砚的动作显得十指越发白皙。
“雕得不好。”他又说,依旧是浑不在意所有的情,给人以兴阑厌世之感,“我不喜欢没有角的龙。”
宫女还没明白他的话,下一刻就见云容随手把砚砸在了地上,他仍旧是很平静,盯着那四分五裂的碎砚,轻轻说:“没事了。”
他这番动作让宫女的心狠狠一跳,险些跳出喉咙,最后却又重重落下,落回了原位。
“你先出去吧。”见人还在发愣,云容使她离开,宫女如获大赦的退了出去。
霍仪还没来,云容本想就在里面继续等他的,但是发现这里放着不少奏折,就算是霍仪不避讳他,他自己也还是要避嫌。
这里面屏风挡得严严实实的,以后他一个人如何说得清,索性也就出去了,只对那守在门内的太监交代了一句:“我出去透透气,待会就回来。”
正离开没两步,一条廊子都没走过,就迎面遇上了季子白,这次是避无可避,想走都不好走。
季子白永远都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恨不得杀了自己,但是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在他眼里自己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出现在处理政务的地方,实在很容易引起误会,于是难得主动说了一句:“我刚到,王上不在里面,将军可是要找王上?”
云容不确定季子白会不会回答自己的话,他只是不想让这个杀阎罗一样的人误会,而刚说完霍仪就忽然出现了。
“这孩子胆小,你莫吓着他了。”霍仪还未走近就瞧见这边的动静,过去就把云容揽住,对季子白说。
“臣只是路过此处而已,若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霍仪知道云容怕这个冷面阎罗,合该娇娇气气的小云儿确实不经季子白这样吓,所以便让人离开了,自己则带着云容回了殿里去。
两人进去之后,霍仪身后跟着的人都自动止步门外,到了里面霍仪看到了地上还未打扫的碎玉砚。
云容不待他发问,就先开口了:“砚坏了,我把它打碎了。”
霍仪则不以为意,好似碎的就是寻常一个喝茶的盏子一样,一边说“碎了就碎了”,一边唤了人进来打扫,是之前那个宫女。
他则把云容牵到长案后置了软枕的椅子上坐好,往后瞥了一眼在默默收拾的宫人,关心地问云容:“怎么碎的,没伤着吧?”
“太冰了,没拿稳。”云容说。
乌玉是终年积雪不化的长云山采来的,性寒无比,霍仪听云容这样说才反应过来,赶紧握住他的双手,确实感到掌中的手正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