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牧的双耳溢出血流,口中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巨怪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举手挥舞过来,带起一股狂风,整座大楼的窗子瞬间炸裂。01bz.cc
人鱼们纷纷下潜,唯有余生还留在水面,不顾地上满是碎玻璃,想要上岸去保护常牧。夏醇将余生推回水中,把一动不动的常牧推离风口。
“想要保护别人之前,先要学会保护自己。”夏醇阻止还想再次上岸的余生,逼迫他回到水里,又转向依然安之若素的鬼先生道,“到底谁在说假话,海的愤怒究竟是什么?”
黑色羽伞在空中旋转不停,男人缓缓道:“鬼鲛冥歌,怨海孽缘。”
他的声音有一种极为特殊的韵调,即使说完最后一个字,也让人感到余韵悠长。伴随着绵长无尽的意味,白色巨怪的身体不断缩小,不断变化,直到变成正常人类的体型。他伏在地上,长发如藻,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拥有能够洗涤心灵般美貌的脸。
常牧隔着窗子与他对视的一刻,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声说:“人鱼是一种很恐怖的生物,一旦有人对他说我爱你,他就会失去自我,甘之如饴地为对方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二十余年前,一艘巨轮为庆祝航海十周年举行了隆重庆典,出航的那一天船上载有近千人,其中不乏一些受邀的船员家属。
一个常年与船员丈夫聚少离多的女人,怀着兴奋喜悦的心情登上邮轮,没过多久便发现丈夫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凭借女人的直觉,她怀疑丈夫出轨,移情别恋。
想到当年她不顾父亲劝阻,心意坚定地要跟他结婚,丈夫的薄情令她心寒,对未知的情敌更是妒火中烧,她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能把曾经一心爱她的男人迷得魂颠倒。
可是当她处心积虑识破丈夫的秘密,她才知道自己和情敌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追逐的天堑。那个被她丈夫藏起来的情敌,像是上帝赐予人间的珍宝,完美无瑕得让人害怕。尤其是当他开口唱歌,就连女人也差点被迷惑。
嫉妒的烈火令她勉强维持了智,为了报复,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船长。在看到人鱼的那一刻,船长震惊不已,这是一种极为不祥的生物,捕捉他会引来灾祸。
可是在人鱼的注视下,船长动摇了,没能立即将他送回海中。当晚人鱼的歌声唤来了海洋的愤怒,风暴骤然袭来,在水面翻搅着巨大的旋涡,电闪雷鸣之中,雷电将船长引以为傲的巨轮劈成两段。
眼看即将沉船,乘客疯狂挤上逃生船。不甘心就这么死掉的船长没有和船员一起守到最后,他打晕了放船的大副,夺走最后一艘逃生船,带着人鱼和紧跟他的女人逃离邮轮。
失去一切的船长将愤怒发泄在人鱼身上,却发现他的眼泪变成了光洁璀璨的珍珠。当传说化作现实,船长和女人心底的黑暗将人鱼吞没了。
他们用人鱼的眼泪换来金钱,抽取人鱼的血液当成饮料。人鱼那双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逐渐干涸黯淡,白皙柔腻的肌肤变得凹陷灰败,饱满紧致的身体变得枯瘦如柴,直至油尽灯枯,生命耗尽。
夏醇看向瘫在墙角的徐露臻,当初不知她用怎样可怕的手段折磨人鱼,让他每日流泪不停,直到双眼失去采。即便她现在双目失明,受到的惩罚也不及当时人鱼遭受苦难的万分之一。
浦衡不知何时醒来,脸上插着几枚玻璃碎片,受了刺激似的站在破开的窗洞前迎风怒吼:“你害死我的船员,弄沉我的邮轮,我就算杀掉你一万次也不够。我没有悔恨,是你该死!”
夏醇再度将浦衡击倒在地:“是你的船员将他捕获在先,他想要回到海里只是求生的本能。就算你对他恨之入骨,那一刀捅进他心窝报仇雪恨不就好了?可你却将人鱼当成摇钱树和续命汤,直到将他榨干为止,你这不是报仇,分明是贪婪。”
浦衡咧开染满鲜血的嘴嘲讽地笑道:“我是贪婪,可真正残忍的却不是我。那条人鱼是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血液和生命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伟大的人鱼之父啊!”
常牧僵硬地喃喃低语道:“没错,是我发现了人鱼的血有器的魔力,是我每天从他的血管里抽取血液,是我……将他当成实验对象来研究。
常牧原本是一家人鱼工厂里负责人体改造的研究员,身体经过转化变成人鱼的人虽然美丽,但他对那些假人鱼完全提不起兴趣。
当他受雇去研究一条真正的人鱼时,他内心的震撼和狂喜无以言表。他是那样迷恋着那条美丽的人鱼,恨不能将之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放在显微镜下放大欣赏,剖开他的身体将他从内到外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