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确是玄武所在,不过我带你去会贤雅叙,只是因了王崇山酿酒手艺尚可。”
夙口中的玄武、王崇山,乃是湮月阁四位地煞之一、任时最长的玄武使;也是曾在上祀当晚与小言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美髯公。
王崇山身份特殊,于湮月阁伊始,便由他掌管阁中钱财命脉,以及后来慢慢遍布中原大陆的二百四十八家汇通钱庄,和多如牛毛的青楼食肆。为方便管理在外产业,是以他不像其他地煞那样聚居于流晶河上。
易言冰入阁数年来也只听过他名号,并未与之对面。
直至今日傍晚,她匆匆离去时意外邂逅王崇山,若非他及时报上身份,出示玄武使印鉴,易言冰险些以为自己的行动败露,几欲对他下手。
“湮月阁这手棋埋得倒深……不止让阁中人跻身朝堂,步步为营接触到皇室核心,还能趁机打听虎符下落。”易言冰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想来阁主去年年底安排我刺杀前户部侍郎,就是为接替他位置的王崇山于今年继任空悬的尚书之位铺下康庄大道。你说,湮月阁手伸得这么长,究竟是阁主打算拿了虎符同睢帝交易,还是转手把睢国推入火坑,直接释放兵权到虎视眈眈的北国人手里?”
不等夙出声,易言冰忽而紧张地拽着他衣摆,色忧深道:“夙,若我今日把兵符全交出去了,可会引得南北两国战事一触即发,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男人一只大手落在易言冰头上,顺了顺她柔软额发,缓声道:“言言心怀天下,便是多数男子也未及你这般胸襟。只是此番,我以为虎符定是湮月阁拿来为平叛南疆动乱所用,你莫要杞人忧天了。”
稍作停顿,他接着道:“大概你不常在外行走,故而不知,那看似清廉高洁的前户部侍郎季惟笙实属罪大恶极之徒。他死后,朝廷派人在其后院掘地三尺,终才查获半年前永州爆发水患时,不翼而飞的五千万两官银。若非湮月阁出手,那些因他贪婪而流离失所、甚至饿死街头的无数永州百姓都将负屈含冤,怨魂永无平息之日。”
转念一想,易言冰暗道事实的确如此。虽湮月阁偶尔会拿朝廷命官开刀,但最终的结果貌似都雷声大、雨点小。按说,以她当街谋杀朝廷命官之罪也该被举国通缉,抓到之后得个车裂之刑已属宽仁。结果不足一月时间,那沸沸扬扬的缉捕令竟不了了之,如今她还能堂而皇之走在皇城大街小巷,难道不正是受了朝廷默许?
“真没料到湮月阁是睢国朝堂往民间和江湖散播的犬牙鹰爪……难怪势力远超其他帮派,财力雄浑无匹。如今看来,就连阁主都极可能是他人手上的道具。只是,这背后操纵之人究竟是何身份意图,竟连曹国公这等地位的人都有能力蓄意谋杀?”易言冰掰着指头念叨:“这大睢身份能力与他齐肩的屈指可数,除栖淮王南宫漪、中枢宰相杜若辅,还有就是……”
眼见少女聪慧,怕她再举一反三细究下去,便会离他不愿让其知晓的真相更近一步,夙刻意打断道:“言言,在其位谋其事。逾越了界限恐怕对你我无益。”
“嗯,你说的没错。”眼看小舟穿越禁制划入湮月阁内湖,易言冰面有戚色地怔忪点头,道:“我向来对这档子糟心事唯恐避之不及,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竟大意揣测,说了这么许多……夙,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当做从来没听过这话罢。”
“你担心我?”他抱了她飞跃水面,稳稳落在岸堤。
“算算你入阁十多年,能独善其身至今,的确无需我操心。”
夙松开怀抱,但还是牢牢牵过易言冰的手,送到唇下一吻。
“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每日只为我操心,时时刻刻都想着我,眼里只看着我。”
易言冰甜蜜又无奈地望进他被月色染得亮极的眸,“你这厚脸皮又小家子气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就好了。现在这时辰阁中仍有人走动,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赶紧松手。”
说着,就想从夙手中抽身,却被他抓得更牢。
“不要。”
夙难得孩子气地硬拽着她不放,易言冰不得法轻槌了他几拳,却换来脸颊上以德报怨的一个香吻。
“啧,魂淡!”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打打闹闹的,竟十指交缠着走了一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