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曲水流觞,花灯初会(下)
夙掌橹,往深处推行。两人各有心思,一路无话。
拐了个弯,小船进入一条叫纸折巷的小胡同,船头轻抵岸沿,夙先行登岸。
船首处,易言冰刚抬起一只脚,只见船身几度摇晃,就快站不稳跌入水中。夙眼疾手快拉过她,而她也自然而然回握,随之,借力跳到夙跟前。
此时少女一双手被攥紧,睫毛也因男子悠长的呼吸骚动得乱颤,几欲振翅而飞。
易言冰咬咬牙,从抽身逃到一旁,状似漫不经心打量四周。
“这儿又是哪儿?”
“酒馆。”
一听要喝酒,易言冰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紧紧跟上着夙的步伐走近一处装饰典雅古朴的院落。院落门前挂了小小一块匾额,提的“会贤雅叙”四字。字体平和自然,委婉含蓄,一瞧便知是文人墨客最爱的调调。
推门入院。里头倒比想象中宽敞别致得多,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样都不少。
外院遍植白梨,两人穿梭梨林时花瓣雨落了满身,皑皑白雪如盖,若风雪夜归人,诗情画意不遑多论。
直听得远方传来吟诗作赋之声。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妙哉!王大人这句,甚妙!”
“倒是人来得巧……”
易言冰循声望去,见出了梨林,左前方有一弯不足三尺宽的淙淙小溪,自假山旁的六角凉亭脚下而出,蜿蜒几十丈远。又见十多位形色穿戴各异、年岁不一的男子正散坐溪边岩上行酒令。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一盏古藤觞、一壶百草酒,摆在黑檀木屉子中随波而泛,每到一处转折便停顿一下,轮着一排客人一个个的即兴赋诗一阙。
方才念出那句“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的乃是坐在上首处第二个位置的美髯公。美髯公左手端坐首位的,乃是位穿墨紫底色月白祥云纹锦袍的年轻公子,方才正是他对此佳句赞不绝口。公子长了张白狐儿脸,宜嗔宜喜,眼珠子色浅而透亮,一张薄厚适中的望月唇未语先有了笑意。似是替美髯公为两人福至心灵的来到表示感激,他举杯朝小言二人作邀道:“小友可有兴一道否?”
看那公子样貌应不足二十,说话却老成,再加之稳坐东主之位,易言冰猜测他不是这酒家主人,便是个有身份的。虽不喜文人故作姿态的矫情,但她还挺钟意今日清妙风雅的曲流觞令,遂对他点点头,拉过夙行至溪尾席地而坐。
“多谢阁下相邀。”小言坐定,颔首朝席首致意。
远远的,从六角亭里断断续续传出丝竹声。原是淸倌儿受邀,轻拢慢捻拨弦助兴。曲子的是高山流水,音色却缺了原调的古朴畅快,多了两分女儿家的脂粉娇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