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的事儿颇为繁杂,虽该送的礼早已备下,可昌平公主惯来是个傲娇的性子,自个儿若不多弄些稀古怪的东西,怕是又要被她闹腾了。
再者,还有祝长安。
他也是个命苦的,亲娘本是大家闺秀,却被他老子哄骗了身子,甚于勾的他娘抛下廉耻,不仅珠胎暗结,还不顾旁的嫁与了祝家家主为妾。
而后他娘自然被那个世家除名了,而他的身份,也低贱到在祝家里人人得以欺之。若非他争气,自幼便聪慧好学,得了祝家主些许重视,怕是比如今还要凄惨些。
可再有本事又怎样呢,不是嫡子,便不受重视。仅余下这皮囊让宿欢颇为喜欢,不计代价的在诗宴的清酒里下了药,将其掳来宿家,便肆无忌惮的蹂躏了这些天。
果不其然,祝家没管。
祝家不仅没管,还比她预料的还要心狠凉薄些,甚于仅仅对外说是染上了风寒,同窗送来的请帖曲宴皆被回绝,却又不加以解释,连外界传着流言说他与某家姑娘私奔了,祝家也置之不理,如同他压根就不姓祝似的。
天知晓近来他的名声究竟成了甚模样,“寡廉鲜耻”、“极肖其母”、“惺惺作态”、“生来卑贱”,难听到连宿欢都啧啧不已。
总归是她造的孽,不能真去逼死祝长安啊。
得嘞,该护着的还是得护。
宿欢头疼的揉了下眉心,去自家绸缎铺裁了几尺月白色素缎,将其撂给裁缝,又吩咐她该怎样缝制、尺寸多少、绣甚花纹、配色几何,终了说毕,烦的真恨不得回去在祝长安身上讨回本来。
为他备下礼后,宿欢还有堆在案上的众多公务等着她处理,忙的连午膳都没顾上。
待到晚间回了内寝,便见祝长安倚在凭几上睡着了,分明是闲了一整日,却倦怠的连入眠了眉心都是蹙着的。
唤了他几声,宿欢见其不醒,方才察觉不对,抬手去探他额上的温度。
又病了。
先前请过大夫来便说是积郁成疾,如今这再发热是因着甚,她还能不清楚?
略有些恼了的宿欢便乍然踹向祝长安,见他身子不稳摔在地上,吃痛醒来,再撑起身子茫然的看向自个儿,她却禁不住凉了语气,“呦,让你跪着迎我回来,怎么着?这倒比我还累些不成?”
祝长安愣怔着,仍旧没回过来,昏昏沉沉的启唇要说话,却又咳了起来,直俯下身咳的浑身发颤,却连咳声都是虚软无力的。
“真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她冷嗤一声,又踹他一脚,“滚出去。”
“家主……”祝长安哑着声音唤她,继而又勉力跪好,苍白修长的手指揪住她的裙摆,好歹稳住了身子,“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心烦的抬手再去摸他额上温度,宿欢径直将他扯起来,便拖着他往外走。
“家、咳咳……家主,慢一点,走慢一点。”踉踉跄跄的被宿欢扯着胳膊,祝长安几度磕跘都让她给扶住了。受到屋外凉风,他禁不住再度咳起来,头晕目眩的如踩棉上,“我……咳、咳咳咳……慢一点……咳……”
身子一软,若非宿欢揽住他,他怕是得狠狠摔在地上。苍白着面色扶着宿欢,他几近晕过去,急促的喘息着,心慌难耐,“等、等我缓一下,求你让我,让我停几步。”
宿欢便默不作声的扶着他,也不多说。
“家主要带我去哪儿?”祝长安好受些许,便困惑又不解的看着宿欢,话语间或低咳几声,“天都暗了,不若下次再去?”
可随即,宿欢便又扯着他往前走。
几近折腾,方才到了地方。
这是宿府后门,出去便是某处繁荣街道。而正对面,恰是一家茶馆。此刻还未宵禁,那里也还有着三两桌客人,甚于不需开门,便可听到那些人在说甚。
“要我说啊,这南国第一才子的名声,真是糟践了。”
“是啊,怎么就让那么个卑劣之人得了这名声呢。”
“嗤,谁晓得他是不是凭借着那皮相,从哪个夫人那儿哄过来的呢。”
原本便在那些人说话时隐隐发颤的身子忽而脱力,瘫软在宿欢身上,心口闷痛欲裂,又促又乱的喘息着。
门外话音未断。
“那种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能有几个干净?故作清高罢了。”
“祝长安也是个不要脸皮的,竟然勾搭人家小姑娘私奔!听讲啊,连孩子都有了呢!”
“嚯!这哪里是不要脸皮,分明是脸皮太好了啊!”
他们笑声戏谑,而门内的祝长安却是捂着心口面色惨白。他去推宿欢,颤着声音,“他们凭甚这么说我?我清清白白无愧于心,这名声、这名声也不是我偷来抢来的,他们凭甚?!松开我,我去和他们理论。”
“这是宿家,你要从这道门出去?”
宿欢一句话,便让祝长安再度失了气力。他霎那便红了眼圈,哀求又期盼的去问宿欢,“祝、祝家呢?我都被说成这样了,我爹他都不管吗?还是有哪个刻意抹黑我,前段时日宋郎君还……”
“呦,您多大本事,让人家嫡公子抹黑您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