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告诉你爷爷吗?我记得他还是很看重你的。”裴绾不动声色地问,目光开始在周围搜寻,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能用来割绳子的利器。
“看重我?”贺芝哂笑,“他再看重我,在他心里,孙女也永远比不上儿子和整个家族重要,这个圈子里的腌臢事早就多到令人麻木,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怎么能容许自己培养多年的长子被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家丑给毁掉呢?”
“所以你恨贺启,也恨你爷爷。”
“他们都该死!还有贺承那个小人!他怕这次洗牌会把自己从前跟贺启一起搞的那些烂账翻出来清算,就利用我去封他的口,现在眼见我爷爷快不行了,为保自己和贺家,居然要把我送给一个大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东西!那老东西玩了一辈子女人,早就被掏空了,如今就是个天天换着花样折磨女人的变态!”贺芝乍然将脸凑到裴绾眼前,掐着嗓子笑得干涩,“你看,这就是贺家人,他们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像我这样不够心狠的,就只能被踩在脚底下。”
裴绾被吓得险些叫出声,撇过脸勉强镇住心,视线骤然停在了身畔沙发角几的烛台上。
“那贺启死了,你觉得解恨吗?”
“死?”贺芝眼底的怨恨深浓得似要溢出血来,“死算得了什么?他应该一辈子在监狱里生不如死!从前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让自己一了百了?他就是为了故意折磨我,连死了都要阴魂不散!”
裴绾侧身跪坐在沙发一角,将手腕上的麻绳小心翼翼地凑近烛火,但受制于反剪的姿势只能一点一点地艰难尝试。
“你知道我离开监狱前,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贺芝发出一阵尖细的怪笑,“他说,他对不起我……哈哈哈哈原来他也知道对不起我!可他以为这么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过去的一切吗!”
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的女人已再看不出分毫昔日艳色凌人的风姿,活像个骇人的女鬼,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咒骂,一会儿捂住脸泣不成声。
裴绾看着她癫狂的模样,终于明白她为何会突然之间如此反常。
佛曰,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
几度秋凉,大梦一场。
唯爱与恨最难消。
察觉到手上的桎梏似乎隐约有松动的迹象,裴绾定了定,引着她继续追问:“既然你这么恨贺启,当年又为什么要向他泄露我哥哥的行踪?”
贺芝情震动,明显被问住,裴绾的眼太过锐利,竟盯得她难以直视,失地垂下头喃喃道:“他说只要配合他最后一次,从此以后就放我自由,我以为他只是耍点小动作拖延裴绎回国,谁能料到他会这么胆大妄为……”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哥哥,却在他最难的时候往他背后捅刀,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枉他曾经还对你多番关照,如果不是他没坐上那架去机场的直升机,早就被你们害死了!”
贺芝罕见地没有狡辩,眼底似喟然又似怀缅:“是啊,他的确帮过我不少,尤其是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交往的那段时间,连贺启都不敢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