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原本相当丰盛的晚餐,为数众多见习牧师大快朵颐的愉快氛围,在苏利斯修道院的管理层之间暗流汹涌下边的有些诡异,就连昏睡过去而错过正餐的杜利安.橡叶也不免受到影响,囫囵吞下一大块肉排,提前收拾好餐盘,早早地离开了公共食堂。
他前脚刚刚走掉,加快速度吃掉晚餐离席的见习牧师就像是约好了似的,接二连三地起身离开,似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想要尽快逃离现场。
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熟练,脚步是何等的轻手蹑脚,就像久经训练的野兔似的,在食肉猛兽互相亮出獠牙和利爪耀武扬威时,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迫近而先一步逃开。
可惜的是,伽泰玛院长再次回过来,哪怕羞恼地双眼暴起无数血丝,浓厚地快要往外喷血,他还是强忍着压下自己的怒气,提前放下餐具搁置在盘上,情自若地离开公共食堂,连最起码的礼节都维持住了,由此可见这位红衣主教的不简单,是一位能端得起,又能放得下的大人物。
“大人物?是指他们的脸皮足够厚,心肠足够黑吗?嬷嬷,我不是说你,而是我们的伽泰玛院长而下,明明受到前后两次暗中的偷袭,当众出了一个大大的丑闻,竟然还能气定闲地稳住阵脚,的确有点大人物厚脸黑心的特征。”
说到这里,白衣教士杜利安橡叶捡起枕头垫在腰背处,躺坐在床上,笑道:“很可惜!我们的院长手底下并没有直属势力,不像白衣主教阿纳塔斯阁下在苏利斯修道院经营多年,早就把这座培养初级圣光牧师的地盘经营地铁桶一般,内部没有一个可以正面抗衡的人或势力。”
“换句话说,伽泰玛阁下想要破局就不能指望从内部攻破这座堡垒,还是得从外部借用一些强大的力量,对苏利斯修道院进行全方位的压制。换作是我对阵阿纳塔斯阁下,第一点,我会以补充位置的名义,陆续空降一些副院长进来,瓜分掉第一副院长的权职。”
“其次,为苏利斯修道院院长配备相应的武装力量,既然以苦修士为主的太阳武僧不怎么可靠,同属于教会的直属武装力量圣光骑士团,不久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修道院里。”
“这样一来,就会让伽泰玛院长的话语权大增,至少在表面上拥有抗衡抵消掉白衣主教阿纳塔斯阁下的基本盘。”
“最后,加上教会总部掌握的大义,认定白衣主教阿纳塔斯在苏利斯修道院的时间太长了,把他调动运作一番,以年龄大为由退居二线,甚至干脆心狠手辣点,指定他前往应对耐瑟山脉兽人王国的两大战略要塞其中之一传播光辉之主的荣光。”
“大义之下,就连阿纳塔斯都无计可施,毕竟他得顾全大局,随之而来的就必须辛苦一下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圣职人员能超脱赋予他们权位的教会!”
“毕竟这个体制是为了维持光辉之主在主物质位面的信仰而存在的机构,哪怕它碌碌无能、臃肿庞大、耗费日靡,也不会被裁撤掉,就算是祗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教会腐坏,不会轻易地出手干涉。”
白衣教士杜利安.橡叶越说越兴奋,不过他看到照料自己的嬷嬷露出疲惫瞌睡的情,立即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睡吧!明天你就是正式的教士,得为你的曾经的学伴和朋友上课,还是得休息好,才能有精应付明天的混乱局面。你说对吗?”
拥有【黑寡妇】称号的上流社会的弃子,年长的嬷嬷伸手拎起被子的一角,顺手将杜利安.橡叶拖曳躺下,随后将被子轻轻地盖在白衣教士的身上,微笑着转身离开。
在嬷嬷刚刚离开房间后,白衣教士就睡不住地翻来翻去:“我都睡了一个下午,晚上怎么可能晚餐后就入睡?至少也得为明天的授课,稍微准备一番吧!”
想到这里,杜利安.橡叶豁然翻身下床,来到简易的书桌前坐下,回想起女助祭伯纳黛特讲过的课,基本上是照本宣科的玩意,有点枯燥乏味了,不如来点更有趣的!
白衣教士在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没过多久就制定出一整套近乎完美的教材,大多是结合自己经历过的事件,尤其是传教、战争方面的内容。
“我可得好好地讲解,至少得把那些学习时间长,却丝毫没有长进的见习牧师引领进入一个新天地里。”
第五十四章 我的梦想
在杜利安.橡叶绞尽脑汁构思出圣光牧师在战场上如何生存的基本法则后,下午睡了个大觉后精亢奋地难以入睡的身体,终于察觉到一丝发自骨子里的疲倦。
白衣教士伸出左手二指轻轻抚平紧皱的眉头,右手扔下蘸水的硬笔,暂时将手头上的工作搁置了,刚刚站起身就感觉到一阵潮水般的倦怠袭上来,眼皮变得异常沉重,赶紧迈开大步来到卧床附近,一头扎进犹有余温的被窝里,很快就呼呼睡去。
除了一张平平无的睡床,就只有书桌和靠背椅的狭小房间里,一阵轻柔的夜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沉沉睡去的杜利安.橡叶根本没有察觉,一条与黑暗融合的魁梧身影悄然来到床沿前,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射几次后,确定白衣教士沉入香甜的梦乡里,才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幽暗的身影来到书桌前,翻开了杜利安.橡叶写的教材,原本只是好地多看一眼,没想到匆匆扫视了几行文字后,就连他也忍不住坐了下去,就着暗淡的星月之光,逐字逐句地浏览着白衣教士为见习牧师编纂的《战场生存法则》。
过来一刻钟后,来人才阅读完毕,闭上眼睛咀嚼起其中的文字,似乎在与自己所知的历次战争积累的经验对着一番,随后他又不放心地再看了一遍,终于理解其中的几个细节。
“好!没想到骑士家族的第二代继承人对于战争有如此高明的见解,实在是不像刚刚亲身经历战争洗礼的雏鸟。尽管其中有一部分过于想当然,不过实力强横的英雄单位,的确能在局部区域以一己之力造成压倒性的优势。”
来人原本对区区一介还未成年的见习牧师,突然被人擢升为白衣教士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是在他亲自走了一遭,看到杜利安.橡叶提前做好教案的预备工作,暗中就放心了不少。
直到他翻阅过白衣教士编纂的教材,不仅结合实际战例沉淀的经验,又与圣光牧师通用的野外生存法则有机地统合成一体,实在是对即将完成学业的初级圣光牧师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
“阿纳塔斯阁下看中的小家伙,的确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资质,或许擢升其为白衣教士的决定,并不是在公众场合落伽泰玛那个蠢货的面子,而是隐藏了连我都看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意图。”
幽暗身影将书桌上的一切恢复原状,连蘸水硬笔的位置都不差分毫,毕竟他的眼睛就有真知水晶拓印周遭一切的天赋,远超常人的记忆力能在瞬息间在脑子里构建立体层积式六环以上的奥法,那可是奥术脉络结点超过两千的异常繁复的法术模型,只需要往里面填充四大元素,就能引发出堪称迹的法术效果。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来人再无犹疑,稍微抖动左右肩膀,整个人蓦然间褪去只有轮廓的身影,当场化作一阵清凉的夜风,从另一个窗户吹了出去。
一夜无话,狭小的房间里只有白衣教士轻微的鼻鼾声,显然他是真的累坏了。
翌日凌晨,苏利斯修道院的铜钟敲出第一声时,杜利安.橡叶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房顶,竟然有一丝丝不敢置信的情绪流露出来。
毕竟,昨天早上他还是一个见习牧师,晚餐的时候白衣主教阿纳塔斯阁下随手一指,就把他擢升为白衣教士,担任修道院内几百个见习牧师的传道受业解惑者,不仅拥有自己的独幢小楼,彻底脱离了尔虞我诈的贵族小圈子内部的倾轧,一跃成为受人尊敬的白衣教士。
“人生的起起落落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连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差点适应不过来。不过,总的来说,没有人会拒绝从天而降的馅饼,哪怕这是一颗糖衣炮弹,我也会先把糖衣含化了,再把炮弹打回去!”
抱着事已至此,接下来顺水推舟地往前走的想法,杜利安.橡叶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一改几个月前刚刚进入苏私立修道院,还是一介见习牧师时的紧张、活泼、严肃,慢条斯理地下床,从小楼内部独有的陶土管里接水洗漱,随后迈开沉稳的步伐,双手板在身后,走向人声逐渐稠密的公共食堂。
不出杜利安.橡叶的预料,修道院里的见习牧师看见他走进来后,都装出一副默然无视的样子,基本上是把他无视了,甚至根本就是把他当作空气。
“开局很不妙!也对,谁能轻易接受身边的一位同窗,不仅顺利地转正升职为正式的牧师,还在一夜之间成为传授知识的教士,哪怕是最低级的白衣,也是地位、职位高众人至少一等的实权人物。换作是我,都会当场气炸,更何况是自视甚高的小贵族,以及自认为天之骄子的平民中的精英!”
在杜利安.橡叶收拾好心情,按照过往的习惯开始排队时,在他前面的一位平民家庭出身的大个子,深吸一口气后,大概是做好的心理建设,猛地转过身,脸上装出一副见了亡灵的惊诧表情,嘴里嚷嚷道。
“啊!究竟是谁排在我们见习牧师的队伍里……哦!原来是白衣教士杜利安.橡叶阁下?以往你不是待在那群贵族子弟的角落里独饮独食?为什么不去教士们专属的东侧联席用餐?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与诸位资深的教士同席,原来你也知道羞耻!”
平静的队伍里出现高声嚷嚷的噪音,瞬息间吸引了众多目光的瞥视,杜利安.橡叶早就知道会有人出来打自己的脸,心里也做好的相应的准备。
他不以为然地微笑着摇摇头,看着大个子的眼就像看着一个棒棒糖被抢走后无能狂怒傻小子,笑道。
“巴纳米,巴纳米,我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你对我如此嫉恨?难道我的白衣教士职位,是我用尽一切手段讨好大人物换来的奖赏?你不敢当众表达出对授予我职位的某人的反抗,反而对我咄咄逼人地耍狠,实在是器量太过于狭小了。”
杜利安.橡叶当众撕下在苏利斯修道院学习两年的见习牧师巴纳米的伪装,有礼有节的一番话,当场把这个辩论经验不够丰富的家伙带进沟里。
“你和我都只是苏利斯修道院的一份子,都属于光辉之主光辉下的向道者,在灵的面前我们并没有高低之分,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平等的。为什么你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愤懑不甘的语气对我发出质疑,难道你把自己的身份看地太低,把我骤然登上高位的事情恨在心里?”
“不得不说,如果你是这样想,并且还照此进行,那么你在苏利斯修道院这两年的学习完全喂了狗?你不仅丝毫没有长进,心里存在着很强的偏见和偏执,还不能领会苏利斯修道院的存在之根基?”
这句话就有点伤人了,甚至是两把利刃,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捅进见习牧师巴纳米的肋下,使劲地搅动着,疯狂地绞杀切割他饱受创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