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琊又一次挣脱了梦中的喃喃低语醒了过来。
崇琅坐在他的不远处,面前是发出“噼啪”声响的柴火堆。
大约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崇琅转过头来看着他,很平静地问:“醒了?”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你可以再睡一会。”
施琊看着她毫无波动的表情突然觉得喉头一哽。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很多次从梦中的低语中挣扎醒来,他看到的似乎都是她的这个表情。
“你也睡一会吧。”施琊不知道说什么,眼落在柴火堆上,直到眼眶都有些酸疼才这么对崇琅说。
“不了。”毫不意外地被崇琅拒绝了。
施琊也没有再劝她,只是自己披好了外衣,靠近了柴火堆。
他很久以前就对崇琅说过这句话——
那个时候崇琅还不是这幅淡淡的、好像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她比现在更爱笑,走在路上可能偶然看到的任何一件事都会惹得她笑出声,她会用那双因为浸了水而水润润的眼来看他,像是在寻求他的认同;走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中她遇到摆了新玩意儿的摊子会拉住他滞足不前,然后在他耳畔叽叽喳喳与他分享她的兴奋,说来有几分可笑,他以为他是讨厌别人这种近似聒噪的喋喋不休的。
但原来不是的,或者说,他其实是愿意见到崇琅那副充满活力的样子的。
这种念头在现如今的情况下再冒出来就使施琊格外地难受。
像是有一根小刺,扎起来未必有多疼,但是它一直卡在你的心上,长长久久地提醒着你——
你失去它了。
当年他对崇琅说这句话的时候崇琅笑着摇头。
语气很是轻快地对他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在那之前。”
施琊一直以为她不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
所以他在收到第一个来自崇琅的亲吻的时候很没出息地转身跑了,跑到他以为他已经看不见崇琅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回头。
但是没有。
他还是能看见崇琅,甚至连她脸上挂着的很浅的微笑都一清二楚。
直到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施琊才知道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一天会被他亲手除掉。
以这世上、这三千世界最后一只魔的身份,被他,亲手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