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面色绯红,右手不自觉地抚了抚小腹,柔声道:“有三个月了。我正打算等胎儿稳了,就进宫给两位太后报喜。”
她出嫁五年才终于怀孕,的确可喜可贺,想来太皇太后她们知道后定会大感欣慰。
容凰也知道她的难处,现今这位耿驸马是靖南王耿继茂的第三子,顺治十年与其兄耿昭忠留待京师,算是三藩为了取信于朝廷送来的质子。他去年刚刚被封为太子太师,也勉强算是个少年才俊。
但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的缘故,驸马在外周旋时十分低调,一回到府里就自称霸王,一向不把柔弱的公主放在眼里。因为公主一直没有生育的缘故,这些年驸马已经先后纳了八名姬妾。有一些是驸马自己宠幸的,有一些则是公主在无奈之下亲手送进他屋里的。
对于这桩政治婚姻,容凰一直是抱着同情的态度。可是自从她在那日在畅音阁里看到容若的眼之后,容凰的心态已经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无论是自己的选择也好,无可奈何也罢,这世上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那些不必要的同情还是省省吧!因为有的时候,同情反而会变成一把利刃。被同情的人含着感激接受了同情之心,却没想到下一秒突然发现,那把名为同情的刀子就插在自己的胸口!
她过得怎么样,是她自己的事情,何须别人来可怜她的人生?容凰如今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皇后过得还威风,为什么她要接受容若的同情?就因为他仍是出入自由的浊世佳公子,而她变成了紫禁城里长袖善舞的困兽么?
柔嘉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还以为是容凰迟迟没有孩子,看到自己有孕感到心急,连忙握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容儿别急,你才入宫不到一年功夫。皇上这样宠爱你,你很快就会有喜的……”
容凰见她误会也不急着辩解,只是微笑道:“姐姐进宫的时候,记得来翊坤宫看我呀。”
柔嘉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应下,便见一个婢女掀帘而入,说是耿驸马请公主回府。柔嘉色微变,下意识地侧首看向容凰,见她微微颔首,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看着柔嘉的背影,容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赌。让一个帝王眷恋如斯的女子,过得却并不幸福,只能靠孩子来维持这段冷冰冰的婚姻。柔嘉公主的现状,康熙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心痛呢?
容凰吐出一口长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赶出脑外。她今天来可不是玩儿的,还有许多正经事要做。
想到这里,容凰三言两语避开了那些搭讪的贵妇人,搭着景怡的手款款走出花厅。她抬起头睨了守在门口的瑞兰一眼,低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景怡点点头:“主子放心,咱们的人该听的都听到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如您所料,索尼病得很重,吞吞吐吐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奏折,示意皇上他要说的话都在那上面。他还不知道,那奏折已经被佟家的人做了手脚,咱们只要在一边看好戏就是。”
瑞兰轻笑道:“主子真是聪慧,此事咱们不方便出面,未免被人抓住把柄,主子就让佟家的人去做。没想到那佟氏真的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呢。”
容凰沉吟片刻,低声道:“她既然说要效忠于本宫,自然要做出一点实际行动来,否则本宫干嘛平白无故保她平安?只是看样子佟家并不甘心让懿嫔沉寂,保不齐过上几年又要送人入宫……罢了,现在想这些做什么,见招拆招就是了。”
佟家现在很支持懿嫔依附于容凰,可是如果不让他们做点什么的话,双方都无法信任彼此,所以容凰才挑了这么一件不会让人抓到她把柄的事情让佟家去做。佟家与赫舍里家素来不睦,若是赫舍里倒了,对佟家也有好处,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几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后头的花园,放眼望去,白玉兰开成一片,虽然美丽,但过于素净的颜色在此时略显肃杀,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此处视野开阔,空气清新,让人没由来地心旷怡。容凰沿着那片纯白的花海缓缓走着,几个婢女微微低着头跟在身后,不敢声张,生怕打扰了主子的雅兴。
就在这时,容凰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花丛里站着一个人。因为身穿同色的白衣,她刚刚并没有注意到他。容凰微微一怔,正想转身避开,那人却已经看见了她,从花海里走出来躬身请安:“昭妃娘娘吉祥。”
容凰眸光微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容若一眼,转身就要走。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容若竟然敢拦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