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隐约梦见自己看过一场盛大的日出,自由的海浪一波接一波,有人在他耳边郑重许下心愿。
秋洛想要拨开迷雾,看清那张脸,却仿佛记忆被挖空了一块,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究竟忘记了谁呢?
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秋洛终于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秋家三楼书房。
灰色长沙发上,秋父秋母面容凝肃地端坐着,秋凛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里,老管家正一五一十将真假二少的经过,一字不落地向两位老人说明情况。
“什么?你说车祸后的小洛不是小洛,被一个孤魂野鬼上了身,把我们都骗了?竟然有这种事?!”
秋父乍听之下,怒火随着气血一阵翻涌,差点当场发作高血压,吃了降压药,脸色也是铁青一片,干瘪凹陷的脸颊皱纹深刻,面皮子抖个不停。
秋母又惊又怒,心惊胆战地问:“那小洛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他今晚演奏的样子,跟从前一模一样啊。”
秋凛轻轻给父亲顺背,安慰道:“您老二放心,小洛已经恢复了,我连夜派人去接那位元尘道长,现在在路上,最迟明天早上就到。”
秋父连喘了几下,好容易平复下来,几十年在商场沉浮也不是没见过风浪的,在短暂的震怒后,老爷子恢复理智,沉着脸道:“那个野道士,他若真不知道小洛被鬼上身的事,这说明他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反之,倘若他明知有问题,还故意误导我们,简直其心可诛!更加可恶!”
“这件事,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秋凛:“您的意思是?”
秋父冷冷道:“好好安抚小洛,他肯定受惊了,那个道士,我自会找人收拾他。”
翌日。
洒金般的阳光透过落地式玻璃窗,照亮了会客厅的酒红色的实木地板。
这是元尘道人第二次来秋家,没想到这么快秋家又派人来请自己了,他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眯着小眼睛,仔细端详会客厅里价值不菲的古董陈设,时不时伸手摸上一摸。
“哎呀,有钱人庸俗的生活……”元尘道人嘴里啧啧有声,内心又极是羡慕。
他不禁有些后悔,上次的报酬要少了,这次一定要多要些,否则哪里对得起自己这番辛苦奔波,和一次又一次为秋家解决问题的良苦用心呢?
“元尘道长,好久不见。”
老管家推开门,一身黑色西装的秋凛缓缓踱进客厅,一同来的还有秋家老爷子和一脸懵逼的秋洛。
元尘笑眯眯道:“秋老爷子别来无恙啊。”
秋父不咸不淡道:“只怕再被道长蒙几日,就要有恙了。”
察觉到秋老爷子态度微妙的变化,元尘心中一跳,目光在几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在秋洛身上,恍然大悟,好家伙,原来土著灵魂当真打赢了外来者!
自己通吃的伎俩要拆穿了!
秋洛身上还有使用过聚灵阵的气息,元尘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乐呵呵地道:“看来二少吉人天相,果然成功把那个孤魂野鬼赶跑了,不枉我千辛万苦研究这聚灵法阵,救了二少一命啊!”
聚灵阵?
秋洛脑海中有什么头绪一闪而逝,皱了皱眉:“道长这话什么意思?”
元尘立刻开始舌灿莲花:
“那天我看出二少身体里有个外来灵魂,担心说出真相会对你不利,所以偷偷在你身上留下一道聚灵阵,等时机成熟,就能将那孤魂野鬼震离体外,二少不就恢复智了么。”
秋家老爷和秋凛对视一眼,老道士说的头头是道,滴水不漏,若非两人早起疑心,说的都要信了。
元尘装模作样道:“贫道掐指一算,二少身边恐怕还残留着野鬼的气息,需要做一场法事,才能彻底清除干净。”
“道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是不小。”秋凛淡淡道,“不着急,我们还有一位客人,还是道长的熟人呢。”
元尘皱起眉头,眼皮子陡然一阵跳动,莫名有些不安。
下一刻,会客厅的房门再次打开,元尘眼睁睁看着来人越走越近,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他大惊失色,青白交替的颜色从脸颊一路铺到脖子。
元尘嘴巴张大,平日里巧舌如簧这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失声惊叫:“师父?!”
来人一身素白道袍,颧骨消瘦,头发花白,年纪已逾耄耋,精倒还矍铄,此人正是隐居多年的知玄观观主眉山道人,也是一禅和元尘的师父。
眉山道人看也没看元尘一眼,只仔细替秋洛看了面相和手相,注意到他掌心一颗殷红的痣,有些惊讶地啧了一声。
眉山道人抬起眼皮,眼尾扫了元尘一眼,声音不怒自威:“元尘,我是怎么教导你的?竟为了一己之私,敢做出这种违背命理的事!”
元尘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秋家居然有能量把隐居的师父亲自请来,在眉山道人面前,他哪里还敢多嘴,膝盖一软,吓得差点跪下去。
“师父明鉴,我并没有亲自出手害人!”
眉山道人叹口气:“你我修道之人,本应遵循天道秩序,怎么能凭私欲误导操控别人的命运呢?”
“还有那个残缺的聚灵阵,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诱骗普通人做实验,若非这位年轻人命格够硬,有大气运加身,恐怕都未必能活到魂归位这一天。你岂不是成了帮凶?”
元尘讷讷说不出话。
秋家几人听得惊怒交加,一想到宝贝幼子受了这么大的罪,明明可以早点回到原身,却被元尘道人横加阻拦,甚至因为残缺的阵法险些丢了性命!
秋母气得上前就狠狠扇了元尘道人一巴掌,扇出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你该庆幸小洛没事,否则我让你横着出秋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