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虚情假意地高声道贺,也没有怒火冲天地疯狂质问,更没有大受打击地痛苦离场, 她就如前来参加婚宴的客人没有两样, 纯粹只当一个凑热闹的看客。
但众人分明可见,这位大小姐以往眼里毫不遮掩的倨傲和高贵, 如今已悉数破灭了。
谢之权被刚接到谢家一个月的私生子,完全取代了。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至少不该像现在一样, 如此冷静。”韩生跟突然到来的谢之权碰了个杯, 却丝毫没有举杯饮酒的意思, 而是很好,她到底为什么可以这般沉得住气。
如若他的父亲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将私生子带回来, 还剥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继承权,韩生就算没办法将人弄死,也绝对会恶狠狠地扑上去反撕一口肉下来。
韩闻躲在韩生身后, 赞同地点点头,人却是不敢站在谢之权跟前。
因为她周身的气势属实恐怖, 像是能吞人一样。
谢之权轻轻抿了一口香槟, 而后淡淡说道:
“不是我的, 就算将这里掀了, 也不属于我。”
“他或许对外口风藏得紧, 这件事情对你们来说是今天刚得知, 自然震撼, 但对我来说,好几天前就能猜测到的东西,该生的气也都生完了, 今天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啊不过确实有件事比较麻烦——”
谢之权状似苦恼地蹙眉,有点惆怅地看着韩生。
“今后同你合作的人,就不是谢家的谢之权,而只是谢之权了。”
“如何,介意吗?”
韩生还以为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听完谢之权的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心间倒是淡淡升起了几分愉悦,因为他发现,谢之权对于他们的合作还是很上心的。
从前是他过分轻视谢之权了,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的,背地里指不定多聪明沉稳。
“怎会介意,选择跟你合作,是我这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抉择之一。”
两人举杯轻碰,相视而笑。
没有期待中的豪门撕比大战,场上几多商业上的聪明人便将注意力回转到了谢建国那边。
即便他们猜测谢之权许是心灰意冷了,许是背地里同谢建国做交易了,又或者是暗暗憋了什么坏了,总之现在的局面都是他们喜闻乐见的,迫不及待地扶持一个连族谱都还没入的私生子上位,谢家近段时间要面临的流言蜚语必然少不了!
但面上功夫,还是得做全的。
“谢总恭喜恭喜,喜得良缘还有了两个这么优秀的儿子啊!”
“谢总不愧是远近闻名的专情男人,守了亡妻二十年才续弦,果然是个好男人!”
“谢总的眼光依然这般犀利,这谢小公子一看就一表人才,以后定然大放光彩!”
谢建国携双生子和白莲下了台,同来宾应酬交谈,谢之权识趣的沉默和众人似真似假的恭维祝贺,让他今日脸上红光大盛,喜笑颜开,心里滋味美极了。
他将谢知思推至跟前,迫切地同他们展示,自己的继承人是多么的优秀。
谢知思从台上至台下,面上始终挂着谦逊有礼的淡淡笑容,他不怯场且能言善辩,落落大方的态度和恰到好处的谦虚,让在场数人都对他另眼相待。
而一直被人诟病不耻的白莲言笑晏晏地站在他身旁,都被谢知思衬得勉强能让人接受几分。
将谢知思成功介绍给上流圈子后,谢建国还没高兴多久,忽然就远远地和谢之权的目光对上。
他的志得意满忽然消失了。
谢之权从小被娇养坏了,这件事情谢建国再清楚不过,但平日里无论她再怎么胡闹再怎么同他置气,看着他的眼睛也都是亮亮的,毕竟他是她的父亲。
但现在,那些复杂的情绪好像顷刻之间,都烟消云散了。
谢之权看到他就同看到一个有关系却并不亲近的人一般,礼貌疏远地点头示意之后便移开视线。
谢建国的笑容慢慢淡去,心上竟升腾起了滋味苦涩的愧疚感。
但他并不觉得将谢家交给他更看好的人有什么错,错大概也只是错在了他忽视了谢之权的感受。
怪不得今日她这般安静,许是难过极了。
蓦然回想起这二十年间同谢之权吵吵闹闹的日子,谢建国打算婚宴结束后就和谢之权好好谈谈。
没有继承权没关系,她依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谢家大小姐。
谢之权收回视线,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
谢建国复杂的眼便是对她理智对待这场婚宴的最好回馈。
闹是不可能闹的,她不傻。
若是遵循了祈愿者走过的原轨迹,公然在谢建国的婚礼上胡闹谩骂,这不仅是坏了她自己的形象,还是狠狠将谢建国看得跟命一样重要的面子丢在地上踩踏,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他会在气不可遏的情况下,将闹事的人给丢出去,更别说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心生愧疚了。
因此谢之权纵然有多种方式能让谢建国下不来台脸面尽失,最终却也只是选择了顾全大局,漠然旁观。
待他自以为十全十美之时,转过头来一看,才会明白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
那头谢知思满场飞,笑得越发灿烂,这头谢知言自知自己和谢知思比起来,什么也不是,谢建国也不可能会将他一一介绍给商场上的伙伴,因此便识趣地退到角落,默默吃起东西。
少年睫毛很长,垂着眼眸安静吃东西的时候,画面美好得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间静止。
因此他即便年纪尚小,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他不比谢知思受宠,但就冲着那张漂亮的皮相,不少小姐都有意无意地凑了上来想同他混个脸熟。
谢知言嚼着口中吃食,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可爱的仓鼠,身旁喷了清新香水的可爱少女提着繁复美丽的长裙,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伸手拿起同他一样的吃食,装作随意地攀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