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安初年,宁相辞官,携夫人一同去了西疆,准备将女儿宁真的孤坟迁徙至长安,接回宁氏祠堂中。
关泠早在宁家的车马动身之前,独自一人先行回了故土。
是夜,金銮殿中乱作一团,宫人们惊惶失措,因发现小皇帝不知去了哪里。众人找遍了各个角落,最后远远瞧见皇上竟爬到了宫墙之上,一个人端坐在鎏金檐上,身影伶仃,情不甚落寞。
公公嬷嬷们皆脸色骇然,双腿发软,纷纷跪在地上苦苦央求:“万岁爷,您快下来,琉璃瓦滑,可千万不能摔着了哟!”
“朕要去西疆。”沉衡面色阴鸷,瞧上去心情极度不佳,又可怜兮兮,好似被人欺骗抛弃的孤儿,“她骗朕,她说只要朕当上了皇帝,她就能一直在长安城里陪着我。”
可事实是,她当不了王妃,便连长公主的名分也不要了。
她心里只有皇叔一个人。
皇叔不要阿姊了,阿姊心灰意冷,他为了哄她开心,封她为长公主,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替她重新聘选驸马。
就算皇叔是摄政王,权倾朝野,她作为大临的长公主,身份地位也丝毫不会低于沉玠。
若她想报复皇叔的始乱终弃,他身为皇帝,有的是办法替她出这口恶气。
可是一切都被阿姊拒绝了。
她说,她并不想同他的皇叔成为一对怨偶,一同被困在宫闱之下,岁岁年年两看生厌。
她只想离开皇宫。
关泠离开长安时,没有同任何人辞行。
沉衡孤零零地坐在宫闱城墙之上,远眺着远方的城池山川,忽然觉得,人生寂寞极了。
“阿衡,你下来。”沉玠不知何时出现,着一席黑衣,面色肃然,容貌依旧俊美,一开口,声音却冰冰凉凉。
沉衡垂下头,看了一眼沉玠,目光四顾,对着沉玠身后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朕有事同皇叔商议。”
沉玠接过宫娥手里的羊角灯,屏退众人,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沉衡:“何事,说吧。”
“皇叔,你知道朕是怎么遇到阿姊的吗?”沉衡狡黠一笑,天真浪漫,却令人捉摸不透。
“她同我说过。”沉玠敛眉,提到关泠,目色有些疲倦。
“阿姊错了。”沉衡摇头,“那日我见她衣饰华美,想着她必然可以带我去长安,我才冒着生命危险拦她的马蹄。”
“皇叔,你知道遇到阿姊之前,我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吗?”沉衡又问。
沉玠叹了口气:“阿衡,你现在是一国之君,那些事情,不要再想了。”
沉衡笑了笑,眉尖微挑:“那么皇叔,你可知道,皇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沉玠抬起头,墨色的眸光中难抑汹涌:“够了。”
他知道她离开了长安,永远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