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八年,皇帝因病崩殂,年仅十岁的魏王世子继位,改国号为鸣安,七王爷为摄政王,辅管朝政。
国丧期间,近支宗室二十七个月内,远支宗室及在京王公大臣一年之内,不许嫁娶;二十七个月内不许作乐宴会。在京军民百姓,男去冠缨、女去首饰,素服二十七天,不准祭祀,一百日内不许嫁娶和作乐。
关泠已经足足两个月未见到沉玠。她曾经打扮成太监模样,混进宫里,只远远看到沉玠坐在金銮殿中,面色清冷,怒斥百官。
她站在殿外,驻足凝视,偶然间瞥到他略带着凉意的目光投来,只是一瞬,无波无澜,让她怔然间以为是错觉。
先帝一去,沉玠在此间已无父无母,关泠有些怅然地觉着,只是数日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很多。
她虽迟钝,也能明晃晃地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不对劲。
她怜惜他丧父之痛,想陪在他身边,一同抵受这落寞煎熬。他却把自己困在深宫中,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了她。
关泠无可奈何,转而去找阿七,她本以为新君即位,百废待兴,当是抽不出身来见她。阿七却推开太监宫女们的拥簇,在瑶华宫会见了他的阿姊。
她抬首看着阿七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清隽俊逸,相貌堂堂,因年岁不足,眉眼尚未沉稳,却也将天子之风端得十分秉正。
“阿姊!”阿七见到关泠,喜上眉梢,差点欢喜着向她扑过来。
关泠眉头一皱,不露声色地侧身躲开:“臣女参见皇上。”
“阿姊不许跪我。”阿七眼中的笑意湮去大半,制止住对他行礼的关泠,“我说了,如果我是皇帝,阿姊就是长公主,永远高我一截。”
关泠笑了,不以为意:“童言无忌。”
“我是认真的。”阿七四处顾盼,似要寻找笔墨纸砚,当场就将长公主的名分赐给关泠。
她纠正他:“皇上应该自称朕,亦或孤。”
“皇叔在你面前也自称本王吗?”阿七问道。
关泠微微一愣,想了片刻,道:“他大部分时间,只用‘我’。偶尔,也会忘了改口。”
阿七没有接话,关泠面有犹豫,问他:“他这些时日,都住在宫里吗?”她去过王府许多次,从未见到过他。
阿七点点头:“皇叔似乎很伤心,每天夜里都要去皇爷爷生前的寝殿待上一个时辰。”
关泠心口微涩,垂下眼眸不再追问。
夜里,她躲过巡逻的禁军,悄悄潜入无心殿,将自己的身影掩入冗长的窗帷之下。
老皇帝辞世没多久,殿内灯火昏黄,桌几上摆着贡品,红烛滚泪,摒气潜听,似乎还有僧人们咿咿呀呀的招魂之音,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