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关泠在狱中呆了很久很久,每日对着冷月孤壁,以残羹剩饭为食,残妆尽退,蓬头垢面,人也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即便如此,也不忘在心里将沉玠千刀万剐。他此生待她,比前世还要残忍。
无论后来他们之间如何离心,她总是记得,初见时是好的。
这一世,连那点美好的念想都没了。
关泠纵火烧了整座驿馆,驿馆长朱贵朱大人恨不得将她当场凌迟处死,可上头吩咐了,要这女犯好好活着,少不得一根头发。
朱贵内心愤恨不已,当初得知小王爷要来,他差不多将这半辈子搜刮下来的民脂民膏都掏了出来,大兴土木,修葺驿馆,栽树移花,连夜运来各类珍异宝。好容易建出来一座仙殿,竟被这女子一把火烧得见影子也不剩。
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可又怎么敢违抗王爷的旨意。朱贵郁气难消,肥硕的身体生生熬掉了几斤膀子肉,圆滚滚的肚皮日渐消瘪。后来想开了些,去青楼里喝了几场花酒,找了个蜂腰翘臀的姑娘,夜夜风流,终于又圆润了回来。
约莫过了整整一个月,也不见长安那边传来什么消息,倒是将军府派人拿着画像过来问过几次消息,不提还好,一提就让他气得牙痒痒,全叫他一问叁不知地糊弄过去了。
朱贵琢磨着,这小王爷怕是宫里事情太多,早已经将这女贼抛在了九霄云外。
终于有一日,他酒足饭饱后,撑的没事干,印堂有些发黑,午睡翻来覆去地没睡着,突然想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典故。便骨碌碌从架子床上爬了起来,呼来府里的几个小厮,带着他平日里最爱的几样刑具,兴师动众地奔去了狱里。
朱贵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深不见底的地牢,使了点银子酒菜,将几个看守的衙役支开,秉着烛火,找到了关押纵火贼的那间地牢。
关泠被幽禁得快要疯了,每天借着月光数着日子,有时候阴云蔽日,竟不知过去了多久。
听到悉悉窣窣的开锁声响,她以为沉玠信守承诺,此时真的回来接她了。慌忙理了理早已经脏腐不堪的头发,将一张脸收拾得还算齐整,整个身子探到木桩前,满眼期待地看着来人。
映入眼底的,却是一张肥头大耳的油腻面庞,一身肥油铜臭气味,目光里卷着浓浓的狠毒。
关泠转过身,身子往后缩了缩,身后毫无支撑,纤瘦的脊背贴在墙上,拢在袖中的手掌冒着冷汗,却悄悄捏紧了一根银钗。
“啧啧啧,看你这小身板,怕是还未及笄吧?”朱贵有些傻眼,越瞧越气,他华丽丽的宝贝驿馆,竟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烧成了灰,不由得怒道,“来人呐,给我上刑。”
“大……大人,小王爷……”亲信伸手扯了扯朱贵的袖子,善意地提醒他道。
“什么小王爷,就是小王爷过来让我弄死这女贼的!”朱贵扯了句谎话,给自己壮了壮胆。
“上……上哪样?”身后的小厮困惑道,大临有律令,不得对尚未成年的稚子幼女用刑,因此,也没有合身定做的刑具。
“你们这些狗吃了屎的,上什么刑还来问你祖宗爷爷?”胖大海气得满脸横肉乱颤,唾沫横飞,“烙刑,烙刑,今儿就算是一个不足叁月的小婴儿,也得在她身上给我烫一百个烙印。”
关泠冷眼瞧着那几块烧红的烙铁,脸上并无畏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