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漠北的王府侍卫都是季修睿的心腹,肯定不会骗她,但绝对有个特别怪异的地方。
她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唐晓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整理自己的思绪。
季修睿扶她在小厅中坐下,低头迅速翻阅手中画册。
看到其中惨烈的景象,饶是素来沉着的季修睿也变了脸色。
他眉头紧锁,合上画册,整理着思绪问:“粮仓如何?”
“粮仓被烧了,但根据灰烬来看,应该没有大宗粮食被烧。地上有辎重出行的痕迹,敌军应该是把粮食带走后,才放的火。”侍卫道。
这点在季修睿的意料之中,安跶所在地区不宜种植农作物,屡次进犯除了想抢占更多的国土,就是为了粮食。
“百姓家中粮食如何?”季修睿又问。
侍卫出发前,唐晓慕仔仔细细跟他们说过许多漠北风土人情,包括漠北的人家有挖地窖存粮的习惯。
侍卫们探查得很仔细:“地窖入口明显的都被洗劫一空,从残留的院墙判断百姓有反击的痕迹。部分地窖入口隐秘的人家没被发现,但……”
他说着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不忍,“还有些百姓原本躲在里面避难,但后来安跶军在城中放火……有些人被地面建筑坍塌后砸死了,有些则被大火烧起后的浓烟闷死了。”
唐晓慕想起画册上那些尚有全尸的死者,眼眶发热。
“军械库呢?”季修睿又问。
“没有一件兵器留下,很多将士就死在军营中,像是根本没有作战的准备。”侍卫说着偷瞄了眼唐晓慕,又很快低下头去。
如果不是主帅通敌,没有勒令迎击,不会造成这样的惨败。
提到军营,唐晓慕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拨开层层迷雾,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画面:“这不是北固城!”
她从座椅上站起,抢过季修睿手中的画册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从漠北回来的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王妃,这的确是北固城,您看城门上还写着名字呢。”
画册第一页就是高大巍峨的城门被投石机砸塌后轰然落地的画面,写有“北固城”三个大字的门楣就在碎石的最上面。
但唐晓慕确定这不是她生活了十一年的北固城。
“北固城周围没有特别高大的山脉,城墙又高,你们在军营里不可能看到山脉。”唐晓慕将画册翻到画有军营情况的那几页。
侍卫们办差尽心,不管是高大如山峦,还是细小如酒幌,只要有,就都会画下。
军营那一页的东侧,清清楚楚画着一道层峦叠嶂的远山。
“这是漠北东侧的太行山,北固城的城墙极高,挡住了视线,就是我爹爹那么高的个子坐在马上,都看不到这山脉。”唐晓慕的语气愈发肯定。
两个侍卫仔细回想:“可属下当时的确看到有山。”
另一人附和:“兄弟几个都看到了。”
唐晓慕又将画册仔细翻看几遍,不可思议地说:“你们去的不是北固城,而是朔州。如果是北固城,城中央不远处就是将军府,那里就是烧成灰我也认识。但朔州的城中央是个集市,周围是二层楼的客栈、酒楼和茶肆,用来给来往商人落脚。”
唐晓慕将上画册只给他们看,“你们看,这些建筑虽然被烧了,但还是有些地方能看出是两层楼的。但将军府周围全是一层楼的民居,不允许有这种二层高的小楼,以免被细作盯梢或暗箭伤人。”
侍卫大惊:“可我们一路都是沿着路标走的,城墙上还有北固城三个字,怎么可能是朔州?朔州在北固城的东边,我们没走那条路。”
季修睿看着言之凿凿的唐晓慕,电光石火间想到什么:“你们出幽州后,往哪里走的?”
侍卫如实道:“往北走。看到界石,我们就继续往北走,直到看到了这座城池。”
“若界碑有错呢?”季修睿将画册拿回来,翻到第一页,指着城门上的“北固城”三个字,“为什么你们要在这三个字下面加这道阴影?”
第一眼看到时,季修睿只以为是单纯的光线原因。但如今听到唐晓慕的话,他想到另一种可能。
画图的侍卫一愣,仔细回想,怔怔道:“当时看见的时候就这样,上面都刀刻斧凿的痕迹,属下还以为是两军对战时留下的。”
“不,是因为这三个字是新刻上去的。老城门所用石料特殊,历经多年风吹雨打,大多已经成型,短期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图中这块写着‘北固城’三个字的城楼石料应该不是大周城门的规格,才会在刻字一段时间后产生这样的痕迹。”季修睿说出结论,看向唐晓慕。
唐晓慕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想。
尽管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但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后,剩下的即使再离谱,也是真相。
侍卫顺着这个思路一想,不由得怔在原地。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安跶要疯狂破坏城池,甚至是烧掉所有人的尸体。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隐藏起这座城池的真正身份。
相比于一早就被屠城的朔州,唐元明亲自镇守的北固城才更惹人关注。
前往漠北的探子基本上全是往北固城去的,没人会关注一个早就情况明了、无人生还,且还有可能遇上安跶主力的朔州。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正的北固城呢?”青竹忙问。
唐晓慕眼中迸发出希望:“肯定还在,否则敌人不会用这种手段迷惑外人。怪不得我刚出昭狱就急着杀我,肯定是知道我在北固城住了那么多年,一回漠北就会发现真相。”
安跶人的五官轮廓比大周人的要深一些,两者很容易区分出来。之前几次对唐晓慕下手的杀手都大周人士,她脸色难看地对季修睿说:“应该是有人被收买了。不知道是朝中的人,还是漠北的人。”
“也可能两者都有。”季修睿把画册放下,思索片刻后吩咐侍卫,“传信给还在漠北的人,让他们往西走,去看看真的北固城情况如何。”
其中一名侍卫应声离去。
唐晓慕色凝重地呢喃:“府中侍卫不熟悉漠北地形,或许会被误导。但漠北另外还有四城,这四城的将领难怎么会也认不出真正的北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