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专门负责为季修睿诊治,平时就住在宣王府前院。他听到传唤,以为是季修睿的病情又一次恶化,急匆匆跑来。
见季修睿无恙,周太医正要松一口气,被季修睿阴翳的眼一瞥,还没吐出去的半口气硬生生憋在胸腔中,隔着床幔上前为唐晓慕诊脉。
唐晓慕上午落水时没有及时更衣,被冻到了。她之前没怎么注意,一直到下午没抗住,才会突然昏迷。
周太医开了药,嘱咐为唐晓慕用冷帕子降温,再让她睡得暖和些。
秋梨绞了湿冷的帕子,想给唐晓慕敷上,却没想到季修睿先一步接过:“出去吧。”
秋梨照做,跑去给唐晓慕煎药。
唐晓慕长相艳丽,美得张扬,这会儿睡着了,五官柔和许多,显得异常乖巧。
季修睿将帕子敷到唐晓慕额前,指腹无意间划过她的光滑脸颊,像是被烫到了般,匆忙收起。
明明只是一触即止,那火热的温度与细腻的触感,却像是印刻在他心间,反复激荡。
季修睿强迫自己忘记这种感觉,心想这大概就是现世报。上午她照顾自己,如今就轮到自己照顾她了。
这两年季修睿完全清醒的时日不多,甚至有时因为病痛折磨,周太医会为他配置安眠散,用以减轻痛苦。
醒来的时间里,季修睿喜欢晒晒太阳,偶尔听人汇报下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打发打发时间。
心血来潮时,他会去看看账上的银子,确认所剩无几,告诉自己可以安心去死,不必担心人死了,钱还没花完。
今日,唐晓慕睡在他的床上,季修睿却什么也不想做。
他坐在靠墙的玫瑰椅上,正对着床,能看到唐晓慕的面容。
大胆把他气到吐血的王妃睡着时,竟也乖巧得像只猫。
他昏迷时,别人看他,是什么感受呢?
季修睿想了很多,直到秋梨敲门,端着药进来:“王爷,王妃的药好了。太医说得现在就喝。”
季修睿微微颔首,秋梨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唐晓慕,低着头出去。
季修睿的眼落在药上,忽然意识到这个差事落在自己身上了。
府里的规矩,药一向是得能入口了才送进来。不能耽搁太久,不然药凉了影响药性。
季修睿起身去喊唐晓慕:“起来吃药。”
唐晓慕睡得很沉,对季修睿的呼唤没有反应。
季修睿加大力度推了推她的肩:“唐晓慕,起来吃药。”
唐晓慕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挥开季修睿的手,眼都没睁开地翻了个身,低声咕哝:“吵死了……”
季修睿:“……我是为你好。”
“吵。”唐晓慕嫌弃地钻进被子里。
真是欠她的。
季修睿无奈端起药碗,舀起一小勺喂到唐晓慕口中。
唐晓慕下意识咽下去,被药汁苦到,不悦地皱起眉头。
季修睿道:“是退烧药。你发烧了,得喝。”
唐晓慕不高兴地嘟起嘴,她其实不喜欢喝药,上次能那么豪气地把季修睿的药喝掉,完全是因为惜命。
头晕得厉害,身上忽冷忽热,听着季修睿的话,唐晓慕总算明白这是发烧的体现。
她得吃药,她得证明父兄的清白,把祖母等人救出来。
唐晓慕强撑着睁开眼皮,但眼皮太重,很快又合上,只隐约看到一抹人影。
季修睿又舀了一勺药汁,吩咐唐晓慕:“张口。”
男子声音清越,语气淡漠,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唐晓慕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迟钝的大脑没让她想起季修睿的身份,但隐隐知道这个人不会害自己。
樱桃小口微微张口,不大,正好够汤匙匙尖递进去。淡红的唇沾了药汁,湿润而莹亮,倏地让季修睿的心漏跳一拍。
他挪开眼,坐在床边,低头小心翼翼地把药汁喂给唐晓慕。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人。
幸好唐晓慕每一勺药都很配合地喝下,不然季修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碗药很快喂完,季修睿起身将药碗放到桌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唐晓慕的呓语,似乎是在催促他。
季修睿回头望去,唐晓慕习惯性张开小口,等待被喂药。
还有人这么喜欢喝药的吗?
季修睿想起大婚那晚唐晓慕喝掉自己补药的事,冲她说:“喝完了,睡吧。”
唐晓慕迫不及待地闭上嘴,合眼睡去。
因为刚刚的举动,她的肩膀裸-露在外。季修睿怕她又被冻着,走过去帮她将被角掖好。
抬手时,手背无意间划过唐晓慕的唇,柔软而温热的气息传来,染红了季修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