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唐晓慕六岁那年,戍边的唐元明回京,发现女儿都不认识他了,一个大男人差点哭出来。
正巧那年唐晓慕不小心惹了祸,把当年的五皇子、如今的太子给打了。
虽然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太子没受伤,唐晓慕有太后护着也不会有事,但唐元明不想女儿陷入皇家暗斗,便把她和长子唐泽旭一起带去了漠北。
自此唐元明一家远居漠北。
唐晓慕与太后一直都有书信往来,感情也没淡下去。
太后的两个孩子都没能活过周岁,如今的皇帝并非她亲生,母子间嫌隙不小。
整个皇宫没有一人与她有血缘关系,这次唐晓慕出嫁,太后是按亲生女儿的标准,给她准备的嫁妆。
一百二十抬箱子里,样样都是最好的东西。除了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唐晓慕记得还有药材。
她很快在嫁妆单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拎着一串钥匙跑出去。
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她轻快的脚步。
“青竹,我的嫁妆在哪个屋?”唐晓慕问,尾音微微上翘,似乎心情不错。
季修睿倚在床边,疑惑地望着她蹁跹如蝴蝶的背影,不明白唐晓慕高兴什么。
难道她想带着嫁妆跑?
忘了府外就有杀手蹲着吗?
嫁妆都放在正院的库房,门上落了锁,还有两名侍卫看管。
这些原本都该由唐晓慕带来的陪嫁人员整理,宣王府的人不能插手。
但唐晓慕自己的丫鬟还被扣在昭狱,皇帝也不许太后塞人给她,因此只能先由宣王府的人看守,等唐晓慕大婚后再自行处理。
青竹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为唐晓慕开了门,并点上灯。
天空泛起微白的光,灰蒙蒙的屋内被烛火照亮,厚重宽大的红木箱整整齐齐摆放在屋内。
唐晓慕举着烛台,很快找到自己要找的地字三号箱。
这里面都是太后给她的珍贵草药,才靠近这木箱,便能闻到淡淡的草药香。
每一份药材都用锦盒单独包着,锦盒上端贴在条,写着药材名称。
千年人参异常珍贵,被放在最上面。
唐晓慕确认无误,递给青竹:“拿去给你们家王爷熬药吧,我不欠他了噢。”
锦盒中的人参比当初陛下赏的还要大一倍,青竹忙不迭应下:“多谢王妃!”
虽然之前说过不能用王妃的嫁妆,但王爷的命更重要。
唐晓慕叹了口气,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得救死对头的命。
算了,希望季修睿往后能学好吧。
她如是想着,又打开了天字一号箱,取出里面的一万两银票。
银票并非整一万两,而是八张面额一千两,四张面额五百两,方便唐晓慕平时使用。
她揣着银票回屋,瞧季修睿闭着眼倚在床头,好似已经睡了。
季修睿身子弱,即使才入秋,天还没凉,他却已经盖上厚厚的棉被。
此刻他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大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
“也不怕病得更重。”唐晓慕小声嘟囔了一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扶着季修睿的肩,取走他身后厚实的靠枕,轻轻将他的身子放下去。为他盖被子时,季修睿睁开了眼。
浅棕色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半梦半醒的迷离,像是被吵醒了。
唐晓慕的脸颊蓦然一红,在季修睿开口前,有些磕绊地说:“你睡觉怎么都不知道盖好被子?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季修睿色疲倦地闭上眼,低低道:“冻死了最好。”
唐晓慕的心像是被针戳了一下,很不舒服。
季修睿不该是这样的。
他这样的大贪官,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怎么会说出这样厌世的话?
唐晓慕不会安慰人,想了半天,支吾道:“我……我不想殉葬,你不能死……”
季修睿抬眼瞥向她,色淡漠,眼澄澈而平静:“人都是要死的。”
“那也有轻于鸿毛和重于泰山之分。我知道我喝了你的药是我不对,但青竹很快就能把新熬的药送过来,你不会死的。”唐晓慕竭力想说服他,但其实心中也有点虚。
千年人参只能继续给季修睿吊着一口气,没法治愈他,至今太医连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都没能诊出来。
季修睿不甚在意:“唐元明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得一生骂名,你觉得他的死是鸿毛还是泰山?”
“我爹爹没死,他和哥哥只是失踪了,他们肯定活着。我一定会为他们洗刷冤屈。”唐晓慕不悦反驳,但一想到两人这么久了都没半点讯息,怕是凶多吉少,不由得红了眼眶。
季修睿沉默片刻,垂眼道:“声名都是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不必这么执着。”
“那也不能让爹爹背着千古骂名。”唐晓慕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