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扶唐晓慕进府,旁边忽然闯进来一名身着短打的健硕男子。
“反贼受死!”男人一声厉喝,挥着一柄打铁的长铁锤迎面朝唐晓慕冲去。
喜乐声戛然而止,场面乱作一团。
喜娘吓得花容失色,唐晓慕扯着她躲开致命一击。
铁锤哐当落地,发出一声闷响,宣王府门前的青石砖碎成齑粉。
短打男子很快被宣王府的护卫拿下,堵了嘴拖走,消失在众人眼中。
围观人群中有人认出男子的身份,疑惑地问:“这不是城东铁匠铺的李吗?他来干什么?”
另一个人解释:“李哥哥在漠北当兵啊,北固城破了,他哥音信全无,铁定是死了,能不找唐元明的女儿拼命吗?”
有人不服地囔囔:“唐元明女儿的命是命,将士们的命就不是命吗?凭什么她不仅不用死,还能嫁给宣王?”
有人嗤笑:“谁让人家会投胎,有个当太后的姑母呢?”
“安静!安静!”侍卫厉喝,压制住不断冲上来的人群。
民众的议论声淹没在重新演奏的喜悦中,唐晓慕咬牙忍住想要辩解的冲动,在喜娘的搀扶下缓步往前走去。
眼下成婚要紧,等瞒过了盯着她的无数双眼睛,她再亲自去漠北看看情况,为父兄证明清白。
……
宣王病重,一切从简,连拜堂都没有。
唐晓慕很快就被送入正院,由丫鬟扶着坐在床沿。
床上躺着宣王,便省去了坐帐的婚俗。
宣王不能受吵闹,便也没人上前来说吉祥话。
前院的喧嚣渐渐散去,一切都安静得诡异。
屋内门窗紧闭,并无太多新房的装饰,只简要贴了几枚“囍”字以示新婚。
桌上放着红枣等物,龙凤双烛无声地燃着,偶尔“噼啪”爆出一朵烛花,也无人关心。
唐晓慕扯掉盖头,回头望向身后的人——她的新婚丈夫,宣王季修睿。
季修睿面色苍白如纸,连唇上也没有半点血色。第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这个男人消瘦得厉害,不至于形容枯槁,却病弱得仿佛拼凑起来的琉璃,轻轻碰一下就能碎掉。
当年季修睿执掌户部时,给漠北发去的军粮全是沙子,差点引得军中哗变。
这些年的军饷被以季修睿为首的官员贪墨无数,唐元明跑断了腿,拿到的军费还是杯水车薪。
为安抚将士、准时发放军饷和粮草,唐元明不仅把自己的身家填了进去,甚至连唐晓慕的嫁妆都给赔了进去。
如今唐晓慕出嫁,一百二十抬嫁妆还是太后出的。
季修睿可以说是唐家的头号死敌。
后来季修睿身中毒,只能靠各种珍贵药草吊着一口气,唐晓慕一直觉得是报应。
若非季修睿病重,哪怕太后拿出先帝遗诏,皇帝也不肯答应这门婚事。
床上的男子身量颀长,面如冠玉。双目紧阖,眼尾微微上扬,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剑眉微蹙,像是带着淡淡的不悦。
昏睡的模样柔软了他稍显凌厉的五官,有种别样的温顺。即使面容清瘦,也不减风华。
出嫁前,唐晓慕曾听太后提过,若论容貌,京城无人能比季修睿。
可惜,他病得快死了。
唐元明在漠北的艰难有一半是拜季修睿所赐,如今就是季修睿这张漂亮得惹人心疼的脸蛋近在眼前,也勾不起唐晓慕的同情心,只觉得他活该。
婚事本就在黄昏才举行,闹了会儿,天已经黑了。
屋内没有旁人,唐晓慕脱下繁重华丽的嫁衣、取下昂贵美丽的首饰。
今日大婚,太后特地给她做了件大红色的亵衣。若是外面再套件素色衣裳,亵衣的颜色容易映出来,唐晓慕只能将亵衣一同脱掉。
反正季修睿昏迷着,也没人能看见。
唐晓慕本就肤白如雪,鲜艳的红色衬托得她肌肤更加白皙雪嫩。在昭狱呆了一个月,唐晓慕清减了许多,但一张瓜子脸明艳动人,顾盼流转间,娇-媚自现。
季修睿从昏迷中睁开眼时,便是看到唐晓慕背对着他脱下衣衫。
光洁白皙的后背吹弹可破,犹如精致可人的细瓷娃娃。浓密柔顺的长发贴在背上,唐晓慕似是嫌碍事,随手拿了根不起眼的玉簪将长发重新盘起。
季修睿露出震惊的色,想着非礼勿视,再次闭上眼,保持刚刚昏迷的姿势。
唐家是太后娘家,太后为保唐晓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搬出先帝遗诏,哭着让皇帝答应了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