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到最后,倒有几分真情实感了。
可能是命里父母亲缘差,高熙两辈子,都没享受过他人口中的“舐犊情深”。
前世她出生在世家贵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宅斗”特别狠的家族。有个位极人臣的父亲,母亲早逝,继母无子又愚钝,立不起来,家里被几个姨娘斗法斗得乌烟瘴气,她打记事起,就要跟庶姐庶妹和姨娘们斗来斗去,至于亲爹,一个月能见上几回就不错了。
这一辈子,虽然日子好过许多,但她的那两个父母,她说句实话,他们确实不配为人父母。
好不容易有一个疼她的外婆,现在却连面都见不上。
只能说命里没有。
高熙的眼泪掉得比擦得更换,把高淳的手都黏得湿哒哒的,高淳也没嫌弃,手擦不干净就用袖口,他想哄着她不哭,但又从来没有哄过小孩,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哄,就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说着“对不起”。
这叫高熙终于停了眼泪后,忍不住刺他:“你成复读机了吗?除了‘对不起’就不会说别的了吗?”
高淳讪讪的,“呃……我说错话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为了帮她擦眼泪,是蹲在她跟前的,高熙也不客气,直接凑过去把脸埋到他的胸口,湿哒哒的泪全蹭到了高淳的衣服上。
高淳倒还真有个哥哥样儿,完全没嫌脏,抚着她的后脑勺,只不过因为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很是僵硬。
高熙觉得眼泪攻击已经足够,再继续下去高淳实在太惨,特别“好心”地见好就收,从高淳怀里抬起头来,“那你不能讨厌我。”
“好,不讨厌。”高淳哪里还敢冲她说狠话,这妹妹要再哭下去,他可要怎么办?
但他又补了一句,“但我讨厌你爸爸妈妈。”
高熙很大度,“嗯,没关系,我也讨厌我爸爸妈妈,我还讨厌奶奶,这里的管家,也不喜欢爷爷,但是我们不能让爷爷生我们的气是不是?”
高淳点头,“你说得对。”眼带着惊讶,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堂妹其实什么都懂。
高熙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勾,我们是一边的。”
高淳很配合地也伸出小拇指,“嗯,我们是一边的。”
第8章
两天后,高熙有了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叫曹晨曦,是个年纪近五十的慈和女人,也是高淳小的时候照顾他的保姆,和高彦坤一家有着十几年的交情,对高熙很好。
家里还来了陈阿姨,次栋二层的事务基本都由陈阿姨负责,不再由吴静娥经手。
又过了两天,蔡秋彤给高熙找来了家教,有四个老师,分别是教语文、数学、英语和科学,给明年的小学入学做准备。
请的老师都是经验丰富的幼教,常年在上流圈子里给孩子做家教,在这方面,既然高世培已经发了话,蔡英就不会让蔡秋彤怠慢。
不过蔡英只会把高世培交代的完成,多余的,什么都不会做。所以她不可能考虑高熙的马术、油画、钢琴等等培养,即便所有的豪门都会重视孩子的兴趣爱好培养。
倒是魏青云想到这个,问高熙想不想学,高熙就提了想学国画。
要知道上辈子,高熙六艺里面对拿得出手的,就是画。
这个技能她还想继续用呢。
于是,高熙虽然不用去幼儿园,但同样每天都有课程表,排得满满当当,每天在家里上课。
日子好似变得平和又舒畅起来。
假如高彦坤能少砸几次东西,日子会更美好。
只是这点平和就像罩在梦幻泡泡里的虚影,只要走出次栋的二层,那梦幻泡泡就会被戳破,什么平和美好,全是假想之词。
在圣诞节前两周,高宅发生了一件让家里面没那么安宁的事情。
这件事情,确切来说,和高熙他们并没什么关系,焦头烂额的是蔡英。
不过,想要在水深的家宅里活得舒坦,还是得耳聪目明,不能因为这事儿暂时和自己无关就不听不看什么都不管。
魏青云一心只知道照顾高彦坤,对外头的事情完全不在乎,高熙可不能这样,她耳朵灵着,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让她上了心。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黎亚清的女人。
黎亚清原来是个艺人,小火过一段日子,和高世培传过绯闻,被娱乐媒体拍到过,但这场绯闻以凯复的律师函收场,真真假假说不清楚。随后黎亚清就转到了幕后,不大在大众视线中出现。
蔡英之所以焦头烂额,是因为她得知高世培把凯复娱乐产业下面的一个小子公司送给了黎亚清。
这个子公司其实很小,员工可能就只有几十人,在蔡英眼里并不能算作什么,可能就是高世培给出去让人玩玩的,可这传递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因为高世培以往从来没这样做过,这回是破了例。
高世培的私生活,蔡英一直都是管不住也没能力管的。她倒不是没管过,刚结婚的时候还会把高世培盯得紧,想把他和那些莺莺燕燕的往来都掐断,但后来惹了高世培的烦,他用一句“你倒是能耐,袁宁宁要像你这样,你也不会成高太太了”,就落了她的脸面。
的确,蔡英不光彩的上位史不会因为她成了高太太就从此不存在。
蔡英拿高世培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高太太的地位稳固就行。
不过,她虽然管不住,但该盯的还是要盯,她不能像袁宁宁那么傻,让外头的女人做大直接取代自己。
这一回,高世培送小公司的举动就立刻让蔡英警觉起来。
高世培从来不会吝啬送礼,但他把私生活和凯复分得清清楚楚,风月场只是风月场,用于消遣,不见得有多少真心,但凯复是他的毕生心血,其重要程度亲儿子都要往后排。
因为高世培费了好大的劲儿从袁宁宁手里拿回凯复的股份,这让他长了记性,所以之后不论是谁,哪怕是蔡英这个第二任高太太,他都绝对不会允许她插手到凯复上来。
可这一次,他送出去一个子公司。
公司虽小,市值恐怕都比不过他随手送出去的珠宝,可其中透露出异样讯号才是最要紧的——他把一个女人从风月场带到了生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