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盯着对方的侧脑壳看了又看,光影黯淡,其实也看不大清,但,一些茶杯碎片似乎扎进了他的脑壳里?看着惨兮兮的。
昨晚随手撒的碎瓷片能戳进伤口里,惨哦,这内鬼的幸运值莫不是只有e。
非常没诚心地同情了对方两秒钟,林湘在屋内找到纸笔,磨了墨打算给明月留张纸条。她是越心急越组织不好语言的那种人,一些重要的话,与其说得磕磕绊绊颠叁倒四,不如用笔写下来给他看。
将凌初未和内鬼少年的事全须全尾写明白,又说明了自己为救他而伪造的假象,让明月统一口径,在砚台上蘸了又蘸,林湘垂睫,吸饱浓墨的狼毫笔尖终是落了下去。
昨天的事,还是要有一个交待。
写好了纸条,她回屋去看明月,叫醒他是必然的,衣服总得穿上,床铺总得清理,倘若无知无觉一直睡下去,被外人看见了,依他目前的处境来论,不好。
到底人言可畏。
将迭好的纸片搁在床头,林湘拉上床帐,背对着床抱膝坐在脚踏上,因为没有被明月看见的勇气,她连脊梁也是微弯的,身子压低下去,低垂着头轻声唤他。
“你、你醒醒好吗?”她以手背扣了扣雕着浮纹的实木床沿,虽然是在叫人起床,林湘的语气却还是商量的口吻。
她锲而不舍地以指扣床,好一会儿,才听见帐里传来明月的声音。
沉沉酣梦被扰,明月颤开眼睫,梦中之事消散得快如石间朝露,抓不住一分一毫。
他躺在熟悉的环境内,目之所视,一片郁郁昏昏。有谁正在轻扣床榻,一声声换他起床,音色陌生又熟悉。
……
是她。
忽地忆起昨日之事,他坐起来,尽管清楚帐外之人看不见他,明月却连向来一举一动皆似入画的姿态都维持不住,脊背线条僵硬,失了平日赏心的美感。
千思万绪涌上喉头,待到奔至唇齿,却只剩一个百转千回的“你”字。
本该了无痕的一枕春梦醒时仍在,然而,便是在又如何呢?梦留给人的,终究不过是一道朦胧痕迹罢了,他甚至不知晓她的姓名。
“你醒了就好。”
破坏气氛小能手林湘并没有发现他失常的语气,或者说,她假装自己没有发现:
“床头有一张纸条,是我写给你的,我想说的话,都写在上头了。当然,字有些丑,你……多担待一下。”她右手的虎口到底是被咬伤了,握笔时丝丝的疼。
“还有,劳烦你收拾一下床褥,趁天还黑着,我……我得走了。明——你,你自己平日要多小心着些,千万珍重。”
昏昏夜色,数重床帐相隔,只是咫尺之远,两个不久前尚亲昵相偎着的男女分坐两处,做临别语,个个眉目低垂,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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