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觉得伊邪那美的这句话不太对,什么叫放了她?什么叫放过她?
这句话从头到尾都错了。
不是他放了她或是放过她,而是她源玖纪必须自己放过自己才行。
只是,感情这种事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爱上一个人太难,这其中花费的精力是身在局中的人才能体会,就因为来之不易,才显得弥足可贵,这也导致于很多人在经受过太多磨难后依旧舍不得放开。
甚至,有些人爱上一人便是自己的一生。
源玖纪便是那个爱上一人既一生的人。
“这个印记会不断折磨着她,直到最后一瓣掉落……”伊邪那美面无表情地说道:“在此前,你也该发现了,这印记从未发作过,就算不断轮回,这印记也从未发作过。”
“直到冥道内,她恢复全部记忆,发作了一次,而现在……你恢复了记忆,她又发作了一次。”伊邪那美忍不住嗤笑道:“那个孩子真像我,眦睚必报起来,一点都不含糊。或许是不甘心吧,天界诸那么多,你偏偏拿水子当挡箭牌,说你喜欢她,这就是在打他的脸,打天界的脸,打诸的脸。毗沙门天,你选谁当挡箭牌不好,偏拿地狱的人当挡箭牌,你难道从来没考虑过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会有什么后果吗?”
源玖纪和诸不太一样,她的真实身份也无人得知,其实就算知道了,天界那帮家伙也只会瞧不起。作为伊邪那美和伊邪纳岐的第一个孩子,她挺倒霉的,出生是个畸形,草草被扔了就算了,还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姐妹皆不识。
这换个内心阴暗的,早变成报复社会的大魔王了。
如果当初源玖纪没有和伊邪那美大吵一架,一赌气执意跟随毗沙门天去现世轮回,天界的那个家伙顶多弄个由头小小惩戒源玖纪罢了。毕竟,在他看来,毗沙门天的找借口方式太烂了。可源玖纪偏跟着对方的脚步去了现世,一世又一世地追了过去,那么所谓借口的真实性就不得不去怀疑了。
她太不优秀了,长得不好看,是地狱赫赫有名的黄泉丑女,凭什么深得毗沙门天青睐?
要对一个人定罪,其实什么理由都是可以的。
源玖纪就那么被盯上了。
轮回时,那个人派人给伊邪那美传了信,本来这事换做以前,伊邪那美理都不会理,可偏偏她对源玖纪喜欢毗沙门天这件事存着芥蒂,她讨厌天界,讨厌伊邪纳岐的一切,自然也讨厌毗沙门天。想到自己的辅佐官跟天界的家伙眉目传情,想到最后会被抛弃,她就脑子一发热,决定顺了那个人的意,惩戒自己的这个孩子。
本意只是希望她可以回头。
岂料那么久过去,几百年过去了,她倔得宁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回头。
明明从未有过结果,她还是执拗地追着他,傻不傻?
伊邪那美就是不懂,没有结果的为什么还要执拗?伤得不够彻底?难道要没有回头路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她这个前车之鉴就摆在她面前,她有什么好倔的?
认错其实很简单,只要她低个头,向她好好道歉,她就能帮她解决一切麻烦,甚至避免后面被天界找茬的麻烦。
让她恢复到过去的生活。
可她没有,自始至终她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杀生丸低头看着怀中因疼痛,眼渐渐失焦的女人,不忍她继续痛苦下去,杀生丸轻轻捏了下她的后颈,用最轻柔的方式让她昏睡了过去。怀中的人已不再颤抖,他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拭去了脸上的血色。那血色就像一条条疤痕,狠狠扎在他心里。
他无法明白毗沙门天当年那一句借口是否有考虑过后果,但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把她推出来,用以抵挡一个近乎荒谬的联姻。
这世上也没人可以命令他,包括界之主。
杀生丸沉着脸,金澈的眸子本该纯净透彻,可如今却沉得那么厉害,唇线抿得死紧,看向伊邪那美的眼光仿佛能把她给吞噬。
如果换作其他人,看了杀生丸如今的目光,也没什么胆子敢继续这么数落他。毕竟,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一般都已经死了。
可伊邪那美是什么人?她才不怕对方的吃人目光,只是继续用言语打击,极尽努力地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刺激杀生丸。
杀生丸不理会伊邪那美,这位是个什么疯子,从以前她疯狂报复伊邪纳岐就能看出来。就算数万年过去,时至今日性情比过去稳定些许,依然没有正常到哪里去。他到现在还深刻记得,毗沙门天每次来地狱找水子的时候,她投递在毗沙门天身上的目光,宛若一把利刃,恨不能把对方给活剐了。
还有几次,她暗暗动手,但都被水子和那个叫鬼灯的青年给阻止了。
也亏毗沙门天能忍,装作什么都看不到。
一把将源玖纪抱起来,杀生丸淡淡道:“我不是毗沙门天,他所做的一切已经发生,但我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只是我,杀生丸。”这是杀生丸自己的倔强,他不会想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就算前世是毗沙门天又如何?他转世了不止一次,难道之前濑内、摩多罗也是他吗?不,不是,他和之前的那些所谓前世都不一样,他只是他,独一无二的杀生丸。
其实,源玖纪和他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他们从来都不是愿意当做别人替代品的人,就算那个人是前世也不行。
伊邪那美怨毒的盯着他,当视线落在那源玖纪身上的一瞬,她眉目间闪过一丝温柔。
说到底,她还是疼这个孩子的。
只是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
而伊邪那美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
离开主殿前,杀生丸在门口停下脚步,对南野娜娜说道:“麻烦准备些热水,送至偏殿。”
南野娜娜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悄悄看了眼伊邪那美,见对方没说话后便撒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