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爷和四叔爷没料到大哥这么快就妥协,自是惊诧万分。在他们看来,分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大伯爷却看出谢承成竹在胸,知道今日这事无法善了,只能护下一分算一分。
他扫了三弟、四弟一眼,不怒自威——在这几兄弟里边,他还是主心骨。
三叔爷、四叔爷见状,都压下不满,不再吭声。
“既然诸位伯爷叔爷都答应了,那咱们再来说说第二条。”
谢承道:“各位伯爷叔爷对二房分去两成利不满已久,那不如彻底分家,各自经营,自负盈亏。”
“当真?!”三叔爷、四叔爷一喜,两眼放光。
大伯爷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问:“侄孙此话怎讲?”
谢承将三叔爷、四叔爷欣喜的色收入眼底,端起茶盏掩盖唇边一抹讽刺的笑意。
他解释道:“玉矿是族产,各房占同等份额,每次开采之后,由各房各自负责运输。同样,玉矿的开采和养护,今后也由各房出资。”
“那这玉矿的管事权?”三叔爷试探道。
谢承咔哒一声搁下茶盏,冷声道:“自然还是在二房手中。”
他瞥向三叔爷:“这是曾祖父交给二房的责任,若是交给诸位伯爷叔爷,恐怕整个玉矿早晚不知鬼不觉地被掏空。”
三位伯爷叔爷一怔,明知谢承挑拨离间,仍然忍不住疑心,侵吞玉料一事他们都有参与,对彼此的秉性心知肚明。若是管事权握在彼此手中,玉矿恐怕就更守不住了。
倒不如就留在二房手中,其余几房共同监管。
谢承见几位伯爷叔爷想明白,补充道:“若是诸位伯爷叔爷不放心,可以派管事入驻矿区。但只能监事,不得插手越权。”
大伯爷、三叔爷、四叔爷齐齐点头,“应当如此。”
五叔爷淡然道:“我没有意见。”
谢承继续道:“那往后,各房名下的铺子便各自经营,自负盈亏。只有一点——”
谢承顿了顿,色郑重:“若是哪家铺子有辱谢家手艺,堕了谢家的名声,便要摘了‘琅’字招牌,不能再经营玉器首饰。”
大伯爷:“这是自然!咱们谢家由手艺起家,手艺就是立身之本。就算再如何不懂经营,也不能干出自毁招牌的蠢事。”
几位叔爷点头附和。
谢承继续道:“那么从今往后,族中公事开支,也由各房共同负担。”
“稍后侄孙将族中公事开支账目给各位伯爷叔爷过目,要是哪一房不愿为族中出力,那就用玉料的份额来抵。”
听到要出钱或抵玉料,大伯爷几人都有些不情愿,却又挑不出谢承话里的错处,只得应下。
“且慢。”五叔爷突然出声,看向谢承。
“我五房上下对经营铺子一窍不通,家中人口也不多,揽不下运输玉料和经营铺子这些活。这铺子,还是交给二房打理,同以前一样,交五成利给二房。族中开支我五房照样出,但有两件事,想请侄孙搭把手。”
有前世的经历,谢承此刻并不意外,“五叔爷请讲。”
五叔爷道:“你七堂叔、八堂叔忠厚老实,只懂雕玉,但你宁远堂弟有几分头脑,我想让他跟在你和你父亲身边,学经商置业,将来好顶起门户。”
闻言,大伯爷三人震惊地看向五叔爷,没想到对方竟然想得如此长远。
再想想自家没出息的儿孙,顿时生出悔意,早知道就该让他们儿孙也来向二房学学经商之道。
可如今他们同谢承已经把话说死了,再要让他们像五房那样让出铺子的经营权和五成利润,那是绝无可能!
谢承不管其他几位如何作想,先应下五叔爷所请,“只要宁远堂弟愿意学,父亲定会倾囊相授。”
五叔爷点了点头,继续道:“再者便是你宁泽堂弟,今岁刚考上童生,叔爷厚颜请你想想办法,让他到扬州书院求学。”
扬州学子众多,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入扬州书院求学。
五叔爷口中的谢宁泽年方十五,有几分聪慧,只是童生试过后生了场病,不但没考上秀才,也错过了扬州书院的入学考试。
谢承点头应下:“改日我请姐夫给宁泽堂弟写一封推荐信,叔爷让堂弟好生准备,届时夫子会进行简单校考。”
五叔爷微微颔首:“如此甚好。改日,我让你两个堂弟亲自上门致谢。”
谢承同样满意五房的态度,透出好意,“叔爷客气了,这些都是小事,铺子那头叔爷也尽管放心,二房照旧只收两成利。”
大伯爷三人听到这里,心中悔意更甚。却不肯承认自己短视,连忙安慰自己,只要将铺子经营好,再督促子孙好好读书,将来未必不能超过二房。
五叔爷听见谢承说只要两成利,不禁诧异地看向他。随后反应过来,自己今日这步棋确实走对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起身道:“那叔爷就不留了,咱们把契书签了,散了吧。”
他这是在提醒谢承同大哥、三哥、四哥立好字据,将今日所谈之事落实下来。
谢承正有此意,拿出事先写好的契书,让诸位伯爷叔爷过目。
几位伯爷叔爷确认签字后,谢承立刻派人赶去衙门,请事先打点好的官差在契书上盖了官印,备案于官府。
暮色深深,大伯爷等人揣着字据离开二房府邸时,仍未发觉自个今日全然被谢承牵着鼻子走。
只有五叔爷坐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谢府大门,轻笑着摇了摇头。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谢家书房。
待在里间的姜羡余也有些回不过。
他不曾想到,原来十九岁的谢承处事就已经如此沉稳周全,叫他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