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绮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她的那身黑衣显然衣料不凡,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然干透了,她鹰隼般的目光在四下里一转,立刻道:
“小心。”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彭绮便忽地又跳进了那池碧水里。说来有趣,她跃出来的时候声势浩大,溅起许多水,跳进去反而没什么动静,甚至连水花都小得可怜。
秦杏只在心中纳罕,几步走到池边,用裙摆欲盖弥彰地掩了掩池边的水迹,努力伸长手臂,又捞起池面上的百合花。
她捞起三朵又放回去两朵后,机器人侍者转动着履带来到她面前。它头顶上的那根天线一闪一闪的,声音富有童趣,像个在煞有其事装大人的孩子:
“跟我来!”
低眉顺眼的秦杏不依不饶地悄悄又看了眼池底,这回是一分红色也瞧不见了。不知道是彭绮改进了她的隐匿身法,还是通过密道、暗门之流遁走了。
上次见到彭绮,秦杏穷追不舍,一直追到梅什塔区,彭绮仍不肯和她相认,最后为了脱身,竟推出一位玫红色头发的人造人做烟雾弹。而这位人造人后面又在安吉的餐馆里工作,秦杏见了她,只觉得她性子羞怯,认为出来替彭绮遮掩身份这件事,十有八九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粗粗一捋,怎么想安吉也脱不了干系。难道是安吉在托彭绮做什么事?
“到了!”
机器人侍者欢欣鼓舞地停下,它转过圆滚滚的身子,头顶的天线一下子收进椭圆形的头部,用后背撞了撞身后的墙壁,墙壁于是缓缓浮出一扇门。
它没有类似五官的装饰,但声音听得出十分愉快,机器人侍者催促道:
“请进!快请进!”
秦杏有十足地把握认为她不是自己走进那扇门的,她绝对是被那位活泼的机器人侍者生生撞进这扇门的!
她距离那扇门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心里还正在担忧自己会撞见什么样的场景——毕竟这是徕霓区,“赫赫有名”的做皮肉生意的红灯区。
但还没等她做好准备,那位声音很像孩童的机器人侍者就不耐烦了,连句话都不肯让她说,把她直直撞了进来。
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秦杏才避免了“五体投地”的窘境,就又马不停蹄地卷进了另一场窘境。
面前投着一幅巨大的投影,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紧紧抱在一起,脸颊酡红,姿态亲密。
她“呀”了一声,下意识捂住眼睛。
就听见头上方传来一声轻笑,问她:
“你没见过两个男人做?琼。”
扮演琼的秦杏一脸震惊地循声望向声源,那位先前坐在扶手椅上的男人站在二楼,两只手拄着着栏杆。不过几个地球时没见,他又换了一套衣装。
“我……”她像是惊骇到险些失去言语能力,支支吾吾的,从双颊一直红到耳尖,“我不知道那是两个男——不能看!”
“先生!这是人家的私事!您和我都不能看!”
男人面上笼着的阴影完美遮蔽了一切对他情的探查。秦杏听得出他语声带笑,但失去面容态的辅助补证,她分辨不出他具体的情绪,令她颇为不安。
“我的小侍可不能有背着我的‘私事’。”
背后的投影只有图像,秦杏这样背过身去原本足以逃避,但那男人刚说完“私事”二字,投影便忽地有了声音。投影中的两个少年虽并未说什么淫词浪语,可喘息呻吟声却是不绝于耳,又正是气血方刚,自然不吝气力。一时间他们弄出的声响愈发叫人脸红耳热,好像两人真的就在身后缠绵亲热。
“先生——”
她的脸由红转白——“琼”是决计受不了如此刺激的,“这是不道德的!您不能!”
尽管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地游移在她身上,这很古怪,身后投影里的二人行动越发激烈,声音越来越娇媚、不加收敛,然而听着如此淫糜声响的他,投来的那道目光始终非常恪守规矩地徘徊在她的锁骨之上。并非未经人事的秦杏也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是没有情色意味的,反而更像是审视。
他搭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来,秦杏敏锐地注意到男人有一点跛。
“你怎么界定不道德?”
他仍是笑着问:
“一个满口谎话、身份弄虚作假的人,算不算‘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