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喂!你是人造人,不是哑巴!”
她是个厌倦麻烦的人,管家知道,所以他总是尽可能地保持安静,默不作声地为她做好所有力所能及的事。他完全不在乎她是否能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想帮她减少一点麻烦。
“你不理我,你以为我不敢告诉瓦勒莉吗?你算什么?你只是一个人造人!她只在乎我!”
抹布丢进水盆里,荡开层层凌乱的涟漪。
管家站起身,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向前走去。
尽管斯捷潘试图挣扎了许多次,但都没能挣脱成功。
“你疯了!你干什么?”
他一把推开那扇门,自调节的吊灯缓慢地亮起来。
管家拽着斯捷潘走进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斯捷潘相当愤怒,“你敢当着瓦勒莉的面这么无礼地对待我吗?”
“看看墙。”
中年男人的脸上浮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他好像根本不在乎斯捷潘的问话,自顾自地重复道:“看看这面墙,斯捷潘·瓦维洛维·斯沃博金。”
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陈设,只有正朝着门的那面墙上挂了些照片。刚刚怒气冲冲的斯捷潘完全没有留意这些照片,这时稍加留意,才发现那一整面墙上都挂着瓦勒莉与不同少年极其亲密的合照。但也不是完全“不同”,这十余个少年无一例外全是金发蓝眼。
“这只不过是照片,能说明什么?”
面色难看的斯捷潘强装镇定,犹自狡辩。
“你是个瞎子。”
“斯捷潘,星际时代给人造人更换发色是重罪,因为这影响对我们的管制——”
“你不要再说了!”他捂住耳朵,眼睛痛苦地闭紧。
管家残忍地把他捂住耳朵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语声如常:
“主人冒着重罪的风险给我换了发色,她迷恋这种类型,金发蓝眼,十几年如一日。”
“别说了!”
“我是第一个,斯捷潘,你真的以为你会是最后一个吗?”
“她对我是不一样的!瓦勒莉是真的爱我的!”
斯捷潘咆哮起来。管家平日里是讨厌这种吵闹的,但此情此景,倒成了一种享受。
“她亲口说过吗?”管家灰蓝色的眼睛掠过斯捷潘因情绪失控微微颤抖的身体。
“你敢同她表明心迹吗?”
“那又怎么样?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我们的关系只是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发展’?”他笑起来。
“她甚至不记得你的名字,斯捷潘,你好好想想,主人有哪一次叫过你‘斯捷潘’?”
斯捷潘感到他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眩晕层层向他进攻。
“俄语真是一门美妙的语言。”管家慨叹:“‘Дyw’这样一个小小的词,居然可以拥有那么多的意思,内心、感情、灵魂、宝贝儿——”
“还有‘农奴’。”
“斯捷潘,主人是不是还送过你一条脚链?”
那条贵重的锁链忽地烧灼起他的脚腕,斯捷潘瞪着管家,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主人只需要一个‘有肉体的鬼魂’。”中年男人的语气还是这样的平淡无波,“而你并不比我更适合做这个‘鬼魂’。”
“太想成为人的‘鬼魂’不适合留在主人的身边。”
“我是人!”斯捷潘泣不成声,瘫倒在地,“我是人……”
“只有一个办法能证明你在主人眼里是不是‘人’。”
中年男人俯下身子,替少年把金发拢回耳后,在他耳畔低语:
“断掉这段监护关系,或许你可以得到‘人’,或许你会失去一切。”
「伍」
显然,破釜沉舟并不能给豪赌增加更多的成功率。
“长眠计划”的参与者失去了未来的发言权,斯捷潘·瓦维洛维·斯沃博金失掉了他幻觉般自欺欺人的恋情。
瓦勒莉·多诺霍最后同他道:
“没有必要,以后不需要再联系了。”
她对他没有半分留恋可言,语气里寻不到过去的一丝温存。
斯捷潘僵硬地站在原处,看着她走进上升扶梯,他很想再问瓦勒莉,她是否真的连他的名字都不曾记得过,可斯捷潘到底没有问出口。
他恐惧那个答案。
「陆」
“多诺霍?”
瓦勒莉闻声转过头去,一瞧见那人样貌,面上那块无形的厚冰立时碎裂,笑容灿烂。
“娜塔莉亚·瓦西里耶芙娜,您怎么在这儿?”
“我来政府替我爱人办几件事。”拉祖姆诺娃上校解释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也许我能帮帮忙。”
上校提及伴侣时,瓦勒莉的色几不可察地暗了暗。她注视着拉祖姆诺娃上校那双冷冰冰的蓝眼睛,微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一件小事,已经解决了。哦,上次我送去您家的花束,您收到了吗?”
“收到了,非常漂亮的雏菊,我爱人很喜欢。”
“您喜欢吗?”瓦勒莉追问。
“我?”拉祖姆诺娃上校怔了怔,并不十分由衷地道:“很喜欢,多诺霍的品味一直很好。”
瓦勒莉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睛像一滩倾洒的、狼藉的酒:
“是,我的品味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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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Дyw:
1.心,心灵,内心
2.(常带定语)(具有这样或那样品质的)人
3.感情,热情
4.心肠,心眼
5.〈口
〉人,人口
6.
农奴
7.(常与mor连用)〈口〉亲爱的,心肝,宝贝(亲昵的称呼)
8.чeгo〈转〉本质,实质
9.核心人物,重要人物
10.灵魂
雏菊的花语:
不能告白的隐忍的爱,深藏心底的爱。
娜塔莉亚·瓦西里耶芙娜·拉祖姆诺娃——老林的朋友达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