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乾的话叫嘉平在迷茫中看见了方向,此人通天文、晓地理,更于相命一道颇有天资,经他测算之事皆尽灵验,京城大小官员无不尊称一声袁相师,江湖人更有混号称之为“天算子”。龙腾小说 ltxsba@gmail.com
嘉平看着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袁相师可是先一步窥得天机了?那药当真可用么?”
“自然可用,长公主放心便是。”袁守乾一撩拂尘,语带宽慰,“有这一味药,大公子之顽疾可解。”
他只应了后一句,却并没有承认自己是先一步窥得天机,然而谢家两位主事者在意乱中一时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谢常英急吼吼地从衙门赶回来,也是在门口遇见袁守乾,此时还闹不清楚状况:“什么药?老大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我待会儿再同你细说。”嘉平自己也还没有理清楚,更何况有旁人在,是以并未多说,“袁相师,今日府中诸事纷乱,请勿见怪。”
袁守乾施了一礼:“无妨,眼前这乱局说起来也是因老朽而起,待大公子急症得解,长公主与国公爷心中疑虑,便由老朽解开吧。”
嘉平点头,命人好生招待着他先到花厅小坐,自己携了谢常英入内。她本是已经尽量气平了要同沈若笙说许她用药,可在一入内时听到里面的争执,还是忍不住恼怒起来。
李归玺是不敢轻易支持沈若笙如此的:“当年先帝为了拔除炼丹邪术,所屠术士何止千人,这之后更是在例法里明令禁丹,沾上这东西都是要被问罪的,虽国公府势大,可也不好如此行事啊。”
沈若笙不赞同地说:“先帝禁丹是以铁腕雷厉风行,让人谈之色变,可这样的铁腕之下,有多少冤假错案,又何曾有人问津过?”
嘉平闻言,低声呵斥道:“住口!父皇岂容你如此质疑诋毁?!”
沈若笙的话被打断,回头看着嘉平,抿了抿唇,果然不再说这些,只是倔强地说:“无论如何,相公的病不能再耽搁了,方才我已经未他仔细把了脉,他如今正是热毒积重而发,若用了这药,便可有惊无险地度过,以后也再不用受热症之苦。”
嘉平看着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个看似天天围绕着美食打转的儿媳妇,自己竟是一点都未仔细了解过,她挥手,像是命令,可又带着妥协:“用吧。此事不许任何人对外言传,日后我自会同皇上说明。”
沈若笙还怕她再坚持,听到这话如临大赦,情瞬间便释然了:“是。”
因谢廷安还在昏迷中,并不能顺利完成吞咽,最后是沈若笙以口相喂,才总算把丹药给灌下去的。她情急之下已经顾不得许多,只一心想着要快些解了他的病症才好。而这药也的确是效果显著,在服下一刻钟后,谢廷安的体温便明显降了下来,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两刻钟后,身上的丹毒痕迹也开始渐渐变淡,李归玺一把脉,不由得啧啧称。
“当真了,大公子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国公爷和长公主这下大可放心了。”
“好,好,这样便好。”
嘉平和谢常英都是松了一口气,那种喜悦几乎像是劫后余生。不过在看向沈若笙之时,两人又开始头疼起来,这样一个存在,对于他们国公府来说,实在是太不安定了。
很快,两人想到了袁守乾,他之前说的那一番话,分明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谢家夫妇于是在再次确认谢廷安已经无大碍之后,唤了沈若笙一同去见袁守乾。
沈若笙入得花厅,见得那青衫翩然的老者,忽然眉间一动:“是您……”
袁守乾捋着胡子笑了:“呵呵,丫头还记着呢。”
嘉平这下更是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怀疑:“两位是旧相识?”
“是有过一面之缘。”沈若笙点头,“曾在锡陵见过这位老前辈。”
袁守乾仍是笑:“还一同喝了回酒。”
嘉平和谢常英面面相觑,摆明了是很疑惑两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因缘际会。袁守乾自然看出来了,微微笑着同两人说:“老朽第一次见着大夫人,是在前年的清明时节,也就是在见过她之后,老朽便起了心思,有意促成这门姻缘。”
嘉平听了微微蹙眉:“敢问袁相师为何要如此?”
袁守乾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了。”
要理清的故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完,谢常英和嘉平此时自然要将细节一点不漏地全部掌握,是以命人新奉了茶点,在花厅中饮茶长谈。
袁守乾端坐看着茶叶浮沉,忽然对沈若笙道:“你的厨艺已是很出挑了,不知茶艺如何?”
沈若笙道:“回前辈,不甚精通,尚可而已。”
袁守乾并不介意:“无需拘泥常法,随心沏来便是。至于这事情原委,由我这老头子说明如何?”
沈若笙点头,虽说是一直想着要同国公府解释事情原委,可有些事情她自己都不想提起,更是很难心平气和地说出口。她于是从侍女手上接过茶具,专注地开始煎茶,静听他如何说。
袁守乾对谢常英与嘉平道:“三十多年前,时任太医院院判的白凛棠曾与老朽是挚友,当年先帝严令禁止炼丹服丹,凡从事炼丹者,杀之以儆效尤,白院判牵扯其中,其妻女也获罪入掖庭为奴,后来新帝即位,大赦天下,其妻早已仙逝,独其女玉凝得以出宫。”
“玉凝……”嘉平沉吟片刻,很快想起自己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是救过孙淑妃的那位医娘子。”
她想起当时邱皇后和孙淑妃说起沈若笙和这位医娘子有几分相像,心中若有所悟:“莫非……”
袁守乾点头:“是,玉凝正是大夫人的生母。”
谢常英听着听着,觉出不对味儿来:“她母家不是一直种地的嘛?”当时他们为了给谢廷安选合适的对象,那可是把人身家背景都摸透了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头,看向沈若笙问,“你到底是不是沈应秾的闺女?当真是流落在外,被药商收养了,还是……李代桃僵顶了个名儿?”
他说到这里,目光已带了些冷意。他人虽粗,可并不代表这些事他就不懂。
沈若笙目光始终盯着炉上明灭的火舌,面无喜怒地说:“沈应秾的确是我生父,我和娘亲是他后来给沧溪县里递话给改了籍贯,至于流落在外,以及被药商收养,都是为了方便促成这婚事的说辞,并没有这些事。”
她认得干脆,将沈应秾精心粉饰的谎言撕了个粉碎,也叫谢常英与嘉平更加对她无法信任起来。
袁守乾自然也理解这些,见气氛颇有些紧张,便出声问他二人:“虽然那些是假,可这丫头是在锡陵长大却是很难捏造的,不然这口音习俗,早也露馅了,长公主和国公爷就没想过京官之后何以沦落至此么?”
他这样一问,便叫人的注意力从那些谎言暂时转移到了缘由上。
“如此是为何?”
“便是因为白氏的罪籍了。”
袁守乾叹息一声,将前缘细细说来:“原本得知故人之女出宫,还想着要她投奔于我,然而玉凝这孩子怕连累我,出宫后就凭着医术自谋生计,后来因缘际会救了沈应秾,两人定了终身,到此都是好好的。坏只坏在有些人只能共苦而不能同甘,沈应秾只是落魄秀才时,两人尚且恩爱,可他考中进士后,这样一个有着罪籍的发妻,便成了喉间一根刺。试问,若换是二位,面对这刺会不会想着拔出呢?”
听到这里,嘉平和谢常英隐隐约约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