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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梦幻得让我受宠若惊的场景,只让我感到有些无力。
老岳端了一盘西红柿炒蛋出来,老岳的西红柿鸡蛋特别好吃,西红柿水水的酸酸的,鸡蛋炒得软绵绵的泡泡的,我看过书里面说昆明做蛋的方法,顺手拿给老岳看,问他鸡蛋是怎么个“泡”法?他和我解释了一通,我还不明白,他也就不解释了,拂着手让我别打扰他。现在看见老岳这盘鸡蛋,我立刻就明白了那本书里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老岳把盘子放下,我就拿着筷子偷吃,老岳说我没有规矩,要我帮他端碗筷,我放下筷子进了厨房,老岳在炒肉丝,我握着盘子问他一句:“李振华来找过我了。”
老岳一手端锅一手持铲,转过头来望着我,他说:“你说什么?”
抽油烟机声音太吵,隔在我和老岳之间,翁隆隆地听不清楚。
我只好说:“没什么。”
老岳回过头去,“一会儿再说。”
我坐回餐桌旁,捏着筷子,在碗里画圈,手下很用力,是在紧张。我知道老岳派了人监视我,我和李振华见面的事他一定知道,但不一定能确认我们在酒店房间做了什么,我不提李振华,老岳会疑心,虽然我提,他也未必会完全相信我。
老岳从厨房出来,却没有端着他炒好的肉丝,抽油烟机被他关闭了,他一面解着围裙,一面自厨房中走出,再将解下的围裙换了手,在右手里抖动着整理了一下,才把它放在椅背上。老岳在餐桌的主座上坐了下来,没有开口。
我说:“老岳,肉丝呢?”
老岳抬起头:“你不是有事问我?”
我说,是,有事。我问他:“李振华有什么事求你办呢?”
老岳看着我:“你们周五见面了。”不是一个疑问句,十分肯定。
我自然应答:“嗯。”
老岳微微笑了一下,“他给了你什么?”
“一辆车,一张空白支票。”我在座位上挪动一下:“我没有要。”
老岳说:“怎么不要?”
“你的事,我能帮你做决定吗?”
“奥,”老岳发出一个无意的音节,看起来倒不是生气的,之后他吩咐说:“你去端我炒的那盘菜,刚刚忘了。”
我应着起身,到了厨房,一只彩绘的碟子放在流理台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我走进拿起,也没有细看。
端出去时,岳嵩文正垂眼整着袖子,刚刚做菜时衬衫袖子挽至手肘,他把它放下来,动作慢条斯理。
而我将盘子放到餐桌上,同时发现了碟子里肉丝是生的,黏黏软软地贴在盘子里,被酱油腌过,黑褐色的。青椒倒是熟了,翠绿绿地摆着,色泽诱人。
我犹豫着坐下,岳崇文头也未抬地:“吃。”
我不敢说:这怎么吃。岳崇文是真的不知道这菜没熟吗?他又不瞎,他让我吃,就是让我吃。我举筷子,还在猜度着他的意思,筷子自觉地伸向鸡蛋,夹了一块入口,还是在想。
岳崇文这时明白指示:“尝尝别的。”
我犹豫着:“老岳……”
岳崇文头也没抬。
我去夹了青椒。
岳崇文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扫了我筷子头一眼,也没有和我对视,就说:“怎么光吃素了?”
我只得夹了一筷子软绵绵湿淋淋的肉丝,入口时外温里凉,是个刚从冰箱里解冻了、只过了一下锅的状态。含着这口生肉,老岳开了口:“你和李振华关系不一般。”
又是他惯用的,不容否认的肯定句式,我仰着脖子一边咽下,一边说:“嗯。”
“嗯什么?”
“我们从前……在一起过。”
“在一起?怎么是叫在一起?”老岳放了筷子,身体靠在椅背上,专注望着我,像在课堂上等我回答问题。
“炮、炮友。”
“哦。”老岳道:“你们年轻人的词汇我不太懂,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把肉丝吞了下去,冰凉凉软绵绵地滑过喉咙食道,感觉像老岳现在的眼,冰冷又温吞。我说:“就是姘头。”
老岳被我逗笑了,也许这就是一个笑话样式的名词,若是在其他场合,必定是会笑笑的,但是现在,老岳的笑让人有点寒。老岳说:“我说呢,怎么第一次见就帮他说话,原来是旧相识了。那你这是帮你的姘头做顺水人情?”
“我——”
岳嵩文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这个动作让我脚底发痒,恨不得推了桌子就跑出去,可我知道我不能,我只要躲避逃跑,老岳就会生气,他不仅生气,还会把我丢出去,像丢一袋厨房垃圾。我都后悔当时那么低三下四的挽留岳嵩文,害得我现在就低了他一等,但当时说好了的,我就得配合着他服从着他,要不这段关系就结束了,而我还没玩够呢,怎么愿意停。
老岳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摘下眼镜后他用那双略显沧桑的双眼望着我,眼下有浅浅沟壑,但因为偏白的肤色,并没有很明显的老态。他先是垂眼安置着眼镜,再是抬眼看了我,眼皮霎时翻出一对深深的褶皱,瞳仁色浅,鼻梁高耸,竟然有几分异域感。老岳问:“肉丝好吃吗?”
我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手在底下绞衣角,试探着说,“好吃……”
“多吃点。”
“老岳——”我拉长了声音,类似撒娇服软,老岳微微笑笑,像一个色令智昏的老皇帝,他纵容了我:“到底好不好吃?”
我连说:“不好吃。”
岳嵩文这时看向那盘半生不熟的菜,他说:“那就不要吃了。“
我说:“嗯,还有鸡蛋嘛。”
岳嵩文点了头,拿起筷子,我埋头扒饭。
待饭毕,我犹豫着要收拾碗筷,岳嵩文靠在椅背上,抽了一张纸巾,慢慢地擦了嘴。接着扔了纸,身体半前倾看我,展现一个说教的态度,但还是没怎么用心的在说:“小程,”他开了个头,筷子碰了碰那生肉丝的盘子,我立刻摆出侧耳倾听的样子,岳嵩文说:“既然不熟就没必要总来往,他不一定对你好,你也不一定能帮了他,你说是不是?”
我连说是是是。我知道他这样子想什么了,人训狗,或者教宠物什么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态,这种说教也带有驯养成分,但养宠物就是图他一乐呵,根本上还是无所谓的,也不寄希望能跟宠物说得通道理,不过是次警告。
老岳手伸向狼藉的残盘,收拾了端到厨房的水池里,哗啦啦的水声,是岳嵩文在洗碗。
——仅是知道我为李振华说话就这样不高兴,要是知道我被李振华干了一炮,哎,我是不敢想了。
李振华之后再联系我,给我打电话,我一律不接,最后还把他拉进了防火墙。李振华于是在学校堵我,四月底的一天,他终于在学校食堂把我堵住了。
我手上还提着两份香锅面,一份是给舍友带的,我要去拿筷子,李振华伸来一手,抢先把筷子取了放在我面前,我一抬头,不要筷子了,转身就走。
李振华拦在我前面,“霜霜,这么害怕我?”
“谁害怕你,”我说:“你的事我管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振华再次拦我:“霜霜,不提这事,咱们俩也不应该这样生分啊。”
他嬉皮笑脸的,我没兴趣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香锅面一会就泡得不好吃了,我低下头,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