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颗板栗树,贾寒微和陆小梅两个饱受异样眼光折磨,备受排挤的人走到一起。
像是被遗弃的两只小兽,互相抱紧,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
但是这一切,停止在贾寒微十四岁生辰那天。
陆晓梅知道贾寒微的生辰,因而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生辰贺礼。
她家境贫寒,买不起贵重礼品,倒是天生一双巧手,绣花花生香,绣鸟能听声,绣人能传。
她娘以前是青楼女子,怀她的时候已是年老色衰,被老鸨赶出来,只能自己靠做些针线活过日子。
陆小梅五六岁可以穿针引线的时候,便帮着母亲一起做针线。虽说一开始难免被针扎的满手是伤,不过次数多了,也就熟练了。
日子也就这样勉强过着。
往年贾寒微过生辰,陆小梅都会给他绣一个荷包。
荷包本身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不过因着陆小梅的一双巧手,普通的荷包配上精妙绝伦的刺绣,倒也变得不普通了。
贾寒微还笑道,这荷包就算是千金也不能换。
今年,陆小梅在荷包上面存了些自己的小心思。
往年荷包上面的绣的都是山水花鸟,一些常见的事物。
这次绣的,却是一朵并蒂莲。
其中心思,世人皆晓。
她绣工精妙,寻常事物几天就能绣好,这朵并蒂莲,却花了她一个月之久。
因着中途总觉得这儿不好,那也不成,扔了许多她自认有瑕疵的成品。
后来,这些“瑕疵品”又被她娘卖给了镇上富贵人家的女眷,挣了不少银子。
她一直不满意,直到贾寒微生辰前一天才勉强没有改动,尽管仍有些不满,却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去了贾府。
贾府挂着红灯笼,门户大开,下人们里里外外的张罗着,准备生辰的酒席。
那个时候,贾府在太平镇的名声还不算太差,加之家业庞大,倒是有许多显贵人家来拜贺。
贾寒微和陆小梅关系好,贾府的下人自然认得陆小梅。
往常,陆小梅进出贾府都不需要通报的。
这回却不知为何,被看门的家丁给拦在了外头。
陆小梅看着脸熟的家丁,不解问道:“李大哥,我是小梅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家丁冷着脸,回她:“自然认得,不过老爷有吩咐,今日少爷生辰,无拜帖者通通不得进入。”
他回的决绝,陆小梅无法,只得把手中的贺礼递给家丁。
“那李大哥,可否帮我把这个送给你家少爷。”
家丁看着她哀求的情,有些不忍,便伸手接过,转身进了门。
陆小梅在门口站着,期待贾寒微看了荷包之后,明白是自己送的,可以出来见自己一面。
也不知等了多久,贾府门口忽然热闹了起来。
各色祝贺的人来来往往,见着陆小梅一身寒酸的站在贾府门口,不免都要瞧上几眼。
陆小梅从小受够了白眼,也不在乎这群人的目光,只是定定的站在,她相信,只要贾寒微看了荷包,就一定会出来的。
但最后,贾寒微没出来,倒是之前待陆小梅不错的管家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
陆小梅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安。
果然,管家到了她面前,把荷包递给她。
“少爷说,姑娘这份心意他不能收。”
陆小梅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贾寒微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忍住盈眶的泪水,故作镇定回道:“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理儿,他若是不要,您拿去扔了也行。”
说完,便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贾府。
陆小梅回忆到这儿,显然有些难受,便停了下来。
若是寻常人听了这番,定免不了一阵唏嘘,还要骂上几句渣男,以获得诉说者的认同,表示自己认真听了。
不过她此刻的听众只有欧阳御啸和净心。
这二人都不是寻常人。
欧阳御啸对二人年幼时的遭遇是同情的,但那些人既已离开太平镇,也算是罪有应得。
至于生辰一事,从陆小梅的口述之中,欧阳御啸听到的不过二人相遇相伴之情,贾寒微从未说过他喜欢陆小梅,也不算有承诺。
这人世爱情,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不能因为她爱他,他便一定要接受她。
如果贾寒微真的不喜欢陆小梅,拒绝了陆小梅的荷包,也算是正直,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不会将人吊着。
但欧阳御啸总不至于当着陆小梅的面说贾寒微做的好,因而沉默的呷了一口茶,闭口不言。
净心本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更不要说能说出什么话来安慰陆小梅。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欧阳御啸喝了几口茶,见这气氛诡异,便问陆小梅:“后来呢?”
陆小梅深吸一口气,道:“生辰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就这么过了三四年,直到前些日子,贾老爷找到我,说是寒微病重,需要找一个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女子,与寒微结亲,为寒微冲喜。”
欧阳御啸问:“他如此对你,你还愿嫁与他?”
陆小梅回:“纵使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愿见他魂归地府。”
“从那年他为我摘下栗子时,我就立下了此生非他不嫁的誓言,今日如此,也算是圆梦了。”
一番话说的欧阳御啸又陷入了沉默。
一个人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执念。
执念太深的人,活的都不会轻松。
正当欧阳御啸想要说什么缓解再次凝固的气氛时,李小雨突然跑了进来。
她气喘吁吁的说:“两位仙长,老爷说少爷身上的霉虫已经剔除,请仙长指示。”
净心立马起身:“走吧。”
欧阳御啸赶紧跟着,陆小梅作为新嫁娘,本来是要在厨房忙活“亲割礼”的,听到小雨口中说什么“霉虫”,担心贾寒微出事,哪里有心思管厨房的事儿,也跟着一同前去。
到了新房里面,贾寒微依旧没醒,躺在床上,贾道德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见着净心与欧阳御啸来了,贾道德起身行礼。
“仙长,请问接下来该如何?”
净心走到床边,见贾寒微身上脓包已褪,便吩咐贾道德去把沐浴的浴桶搬到新房来,桶里不能倒热水,一定要是冷水。
贾道德忙去张罗,不一会儿就准备妥当。
净心画了几张符咒贴在浴桶周围,让贾道德把贾寒微放到浴桶里面,说是要浸泡一个时辰。
除了贾道德,其余人皆在外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再次进去,见到的便是一个褪去青黑皮肤,五官端正与常人无异的贾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