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册事件番外
晚间,悦园戏院,一曲“擒奸计”演到高潮处。『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台上的白面小生正肆意饮酒,怀中抱着秀丽花旦,得意唱到:“哪怕她金贵如同天上月,貌比月宫嫦娥仙,只看我使些拙计,用这同她相像的妓子做些腌渍画儿,便叫她天上月变成街上鼠,月宫仙落得个池里蛙!”
花旦顿时做些羞人的姿态,轻解罗裙,搔首弄姿。小生哈哈大笑,提笔作画,随后将笔向后一扔,悲愤道:“只可惜变成了鼠蛙,佳人也不曾看上我,反倒成了胡人妻!”
花旦忙安慰:“官人作何恼怒?奴既和她八分像,官人见我如见她,何必去贪那杯中月水中影,不如做对野地里的鸳鸯鸟,快快活活赛仙。”
小生正欲同那花旦交颈亲昵,突地又立起身,不甘心地踱步道:“不急不急,听闻她今载又回京,不若我再故技重施,落她的名糟她的声,看哪个还敢与她相好!”
花旦面露忧色,劝道:“不可不可!此时不同往日,如今她兄乃高官,弟乃名将,官人勿叫美色迷了眼,用你那绣衣针,去碰那金箍棒!”
“呔!好个口无遮拦的小贱人!”边骂边将那花旦推倒在地,不顾她掩面哭泣,气愤填膺道:“我余氏何曾怕过哪个!?想我祖上行商而富,至今已有八十载,家中银钱积成山,库中玉瓷多如海,连圣上也要看我几分颜色,予我族人在朝中一二官职,何须怕那些赤脚小儿!何须怕!”
伴唱:井中蛙不知天地高,螳螂虫不知黄雀鸟,青天有眼青天见,此番得意洋洋作孽多,待到落魄时分叫你哭花眼……
戏曲仍在继续,台下众人看得入,等到作恶的小生终于被一道圣旨下了狱,台下连绵不绝的叫好声。
余冬青沉默地听着这出编排他的戏曲,他每日都听,每场都听,不是他想听,是他不得不听。自那日都察院以贩运私盐,圈地卖地的罪名带人抄了他的家,他就知道他余氏气数已尽。他被关在这戏院最好的厢房里,捆在这凳子上,什么都不做,就是每天听戏。
听到每天睁眼闭眼全是戏词,梦里是戏,梦外仍是戏,混着外头杂乱的叫好声,想着一会儿戏演完了,可是还有人专门过来单独给他唱,他突然来了精。
“……勿叫美色迷了眼,用你那绣衣针,去碰那金箍棒……”他念着,轻轻的,自己沉浸在其中,慢慢又唱了起来。
“井中蛙不知天地高,螳螂虫不知……黄雀鸟……”外头戏散场了,沙哑的嗓音依旧哼唱不停。
“……此番得意洋洋作孽多,待到落魄时分叫你……”外面戏台已空,烛火燃尽,落锁的声音“咔”地一下打断了他。余冬青停住了,无尽的黑暗中他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干裂的嘴唇因撕裂再次流出鲜血,眼中落下的泪水又将它们带进嘴里。
“啊……忆往昔…看今朝…一朝错!一朝……错……朝朝错!错!错!错!哈哈哈哈!”
蓬头垢面,四肢被折断的男人突地仰头疯狂大笑,将椅子晃荡得吱呀作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几欲睁裂,声嘶力竭的狂笑声似乎在昭告他人生最后的疯狂时刻。空荡荡的戏院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虽然活着,却永远死在了过去。
椅子腿“咔嚓”一声断了,他向后倒去,笑声未收,后脑勺砸在地上,脑子里终于没了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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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帝十三年,工部侍郎余冬青因贩卖私盐、圈地卖地、造谣、押妓等十八项大大小小的罪名被削官抄家,曾经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户就此在历史中销声匿迹。
宁玉真裸身画册一事得到平反,她感慨良多,回思过去同余冬青的往事,竟也找不出几件,两人并未相见几次,纵是偶然见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恐怕是她当初同温云之恋得太深,全然未在意他人的心意,不知何时伤到了余冬青,引他出了这样的邪念。
此事之后,宁玉真又不得不思索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之后行事渐渐圆滑起来,游走在男人之间倒也轻松省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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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国为官的人都有个信仰,想成为前摄政王宁修远那样具有雄才大略的男人。
他着了一本《潜心记》,里面记录了他为官二十余载大大小小遇到的政治斗争。正本传给他独子,缩略修改版出了书广传天下。
有几分头脑的人读了啧啧称,不免将有些事件同现实中一些变数结合在一起,更觉醍醐灌顶,受用终身。但大部分人都是图个热闹,这种东西就像自传,都想往里挖挖有什么风流韵事没有。
涉及到英俊潇洒情史成迷的美男,大姑娘小媳妇做起来比男人要来劲,可里头只有一件相关的事情。
说的是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意志消沉,觉得浮生若梦,一切不过是从一个结尾走向另一个开端,哪怕他已经有了少年时期所不具备的种种能力,却仍不能得到他所真正渴求的,索性学着庄周梦蝶,把今生当做梦境,浮华、荣誉、富贵皆抛在脑后,只想痛痛快快醉生梦死。
耽误许多公务,得罪更多同僚,他毫不在意,只日日里叫相识的妓子过来同他玩乐。终有一天陛下降罪于他,他也浑然不理睬,将前来宣旨的公公气个半死后便放话说辞官便是,后半夜就被当时已为平阳王妃的姊姊找上门来,教育他为人臣,为族长,为长兄所应尽的职责与义务。宁修远在书中感谢了长姊的悉心教导,让他不至走上歧途,言语中几多敬爱。
有好事人去寻那宁修远曾经相好的妓子,问她书中所述是否为实,要她描述房中事一二。妓子只摇头道不知,愤愤然道每每被叫去皆是玩色子,无缘享用大人金躯,白瞎了她这碧水第一妓的称号。
这却不是宁修远一生中最大的桃色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