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承恩公府出来,雨势已经小了,蒙蒙细雨犹如一层薄薄的清冷烟雾,在风中飘洒萦绕,仿佛随时都会停了,天也不似之前那样阴沉,李凤吉在雨雾中撑着伞,登上了马车。『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
又是一梦醒来。
薛怀光缓缓睁开双眼,帐外微微透着朦胧的光线,是熟悉的房间,却又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有些恍惚地慢慢坐起身来,下意识掀开毯子下了床,赤足踩在鞋子里,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窗,视野中可以看见许多郁郁葱葱的树木,黯淡的薄薄阳光洒进来,有一种依稀的温暖,外面的地上仍是湿漉漉的,不过雨已经停了。
薛怀光呆看片刻,忽然就无声地笑了起来,抿着唇角笑,眼睛却渐渐仿佛被什么模糊了似的,有了热意,他又梦见了从前的时光,梦里,他和李凤吉都还是意气风发的年少模样。
真是希望从前那些痛苦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啊,只要再醒来时,就可以回到当初,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甜蜜时光,一切的背叛和利用都是假的,唯有情意是真。
薛怀光开着窗,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带有丝丝花香的潮湿空气,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你醒了。”
这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让薛怀光顿时有些猝不及防,他微微一惊,循声看去,就透过将内外隔开的一道珠帘看到了一个正端坐喝茶看书的身影,这才惊觉房间里除了自己之外,竟还有其他人,那人是中规中矩的贵公子打扮,姿态挺拔,色淡然,从薛怀光的这个角度,虽然有珠帘间隔,也能看到对方近乎完美的半个侧脸,虽然薛怀光上一世见多了仪表不凡的男子,但对方的容貌在其中也依旧是拔尖儿的,这与他那位生母、美貌过人的西皇后有着很大关系。
薛怀光有片刻的呆滞,少年一身白色衣袍,越发衬得眉眼发丝乌黑,皮肤白净,面前摊放着一本书,修长的手指还拈着书页,显得有些随性,腕子上缠着一串血红色的珠子,每一粒都十分圆润精致,仿佛是一颗颗凝结的鲜血,在上辈子时,正是两人定情后,少年送给他的那串血砗磲手串,殷红如血的珠子只有豆子大小,在手腕上缠了几道,他自尽之前,还戴着这串珠子。
李凤吉起身,撩起珠帘走进内室,见薛怀光有些失的样子,就哂道:“怎么这个样子,莫非不欢迎本王不请自来?”
说这话的时候,李凤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与刚认识薛怀光那会儿相比,已经不知从何时起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消除了距离感,越来越随意了。
薛怀光回过来,闻言微笑,一抹笑意随之爬上了眉梢眼角,眼底深处却不见半点笑意,说道:“怎么会?王爷大驾光临,我欢迎还来不及。”
他随手理了理衣冠,道:“王爷什么时候来的?既然要来,怎么也不提前与我说,我也好扫榻以待。”
“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刚从承恩公府出来,顺路就来看看,你倒是睡得香,让本王好等。”李凤吉依旧面带淡淡的微笑,眼里却似乎多了一点轻松随性,稀薄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半边身子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色。
薛怀光闻言,只是垂了眸,乌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李凤吉见他情淡淡,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只觉得他整个人似乎总沉浸在某种幽秘的东西里,让人忍不住去探究一二,不过李凤吉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刚下过雨,清新得很,我们出去聊,透透气。”
南陌侯府老宅占地面积不小,两人一起沿着颇有岁月感的青石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如今正是好时节,花木郁郁葱葱,生机勃然,不时可见鸟雀在树上蹦跳,唧唧喳喳叫个不停,那欢快的样子,令人忍不住将心中的烦恼都渐渐散去了。
刚下过一场雨,花木都被洗得一片青翠鲜嫩,看起来很是喜人,让人觉得原来生命是这样的浓烈而美好,有些稀薄的阳光如碎金般照射而下,透过枝叶缝隙稀稀拉拉地洒落在地,给周围平添了几分静谧之感,薛怀光伸出手,接住了几片被风吹得零落飞摇的细碎花瓣,心有瞬间沉醉于这黯淡的光明与幽幽暗香之中,然后摊开手掌,让风带走几片花瓣,飞向远方。
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凉亭,造型雅趣别致,亭内有着大理石圆桌,附近风景独秀,幽雅清极,可见当初设计这里的人倒是品位不俗。
侯府下人们搬来用上等的竹木制成的椅子,端上茶水和几碟精致点心,这里幽静无人,只有清风吹拂树木花丛发出的簌簌轻响,李凤吉倒上两杯茶,热气袅袅升腾,空气中都似是染上了一缕茶香,他笑了起来,说道:“你府上的茶不错,本王从前不曾喝过,想来是你从幽州带来的?”
这笑容和口吻都如此熟悉,薛怀光怔住了,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些与这个人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那些回忆,透明的,苦涩的,这一刻都终于统统涌上心头,薛怀光一时间感到自己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满心怨苦统统涌了上来,不免有些失。
他凝视着李凤吉,呆了呆,自己曾经是那样的爱着这个人,用整颗年轻炙热又浓烈深情的心,毫无保留地爱着李凤吉,并对他们能够厮守终生而深信不疑,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开那样残酷冰冷的玩笑,为什么这个人会有那样一颗冷血无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