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凤林那身银白色圆领袍与这雪景融为一体,恬淡中带着惬意,竟生出几分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刘湛拂了拂落在他发梢的雪花,两人并肩而走。
“难怪当年颜氏富可敌国,看这苍霞平原土地肥沃四季平稳,一年的收成都是实数,中原和江南虽好,然而时有天灾。”
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越来越热爱脚下这片土地。
宋凤林想起什么问。“明年你还会继续北进吗?”
“当然。”刘湛一手勾住他的肩膀拉近些,两人挨着走。“明年我打算再入燕国腹地。”
宋凤林一愣。
刘湛肆意的笑了。“我要让燕王感受一下何为四面楚歌。”
如今齐云军已经有了规模,刘湛自然不打算再委屈自己,不去燕地再走个来回怎么对得起这些年的殚精竭虑。
宋凤林点头。“你做什么我都赞同,只一点,量力而为莫要逞强。”
刘湛用头碰了碰宋凤林的头。“我知道。”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随口闲聊。
“曹太妃来信,说是宫中一切都好。”宋凤林说。
“她倒是个有福的。”刘湛踱步。“新帝登基大典应该就是这几日了吧。”
宋凤林摸了摸白马凑过来的脸。“十一月初一登基,正是明日。”
“六岁的儿皇帝,大楚未来还得是权臣的天下。”刘湛摇头。
说起这个宋凤林不由得想起方寿亭。“若大司马没有自裁,方氏与赵氏联手未必不能将周氏拿下,只可惜了,徐氏的势力到底是差一些。”
文帝驾崩那几日,京城乱成一锅粥,周氏以方氏嫡子谋害皇帝为由,要求方寿亭交出凶手五马分尸。
几乎每日早朝,周氏党羽与方寿亭的下属都要打一架,周澶撂下狠话,此事无法善了周氏会拼个你死我活。
方氏的嫡孙骑马踏死了皇帝,这样大的事即便没有周氏出头,方氏得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迫于舆论压力,也是为了维持方氏的名声,文帝头七那一晚方寿亭在家中祠堂自裁以死赎罪。
在此之前方寿亭已经将十万禁军托付给徐牧远,徐牧远得到了禁军兵权,顺理成章接任大司马,卫尉由方寿亭的儿子方玉良担任。
刘湛道:“如今该称呼徐将军为大司马了,不知道周澶有没后悔让徐牧远提早回京。”
“怎会不后悔。”宋凤林遥望远处飞起的群鸦。
“周澶做事太满不留余地,他自以为只要掌控文帝便能掌控大楚,殊不知生死无常,实则文帝才是周氏的倚仗,没了文帝周氏已经没有了让世家畏惧的资本。”
宋凤林又道:“周氏败落已成定局,只是时间问题。”
周澶当年逼迫幼帝母子的事人尽皆知,这几年皇帝年幼就罢,再大一些必定是要算账,周氏的鼎盛已经看到了头。
刘湛停下来看着他。“只是败落还不够,周氏要为他们曾经做过的暴行付出相同的代价。”
两人心照不宣,他们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周氏万劫不复的时机。
周氏这个靠冤狱党同伐异崛起的世家,他的报应现在才开始。
十一月初一,皇长子继皇帝位号楚孝帝。
这位母族低贱年仅六岁便历经磨难的皇长子,曾经被周澶一口一口骂着妓生子的小孩,最终成为了大楚第五任皇帝,成为了这天下的至尊。
新帝登基是又一轮朝堂争端的开始。
禁军权力更迭一结束,徐牧远与方玉良对周氏的报复也开始了。
楚孝帝登基,周皇后被尊为周太后,生母尊为曹太妃,其余妃嫔全部为文帝殉葬。
文帝的后宫嫔妃里有五名乃是周氏血亲,周澶收到消息入宫救人,见到的却是五具尸体。
至此,双方彻底决裂,每日朝堂腥风血雨。
往日还有文帝给周氏撑腰,如今的孝帝毫不掩饰自己对周澶的厌恶,每每朝堂上有政令争执不下,孝帝便开口让帝师做主,言语间甚是信赖亲昵。
孝帝三岁时被赵恒甫接回府中妥善照顾,到了赵府孝帝母子才真正结束每日朝不保夕的生活,对赵恒甫乃至赵氏自然十分亲厚。
有了这份恩情在,赵氏的崛起已经显而易见。
赵恒甫代表的帝师一党迅速壮大,另外方氏与徐氏联盟,这两大党派都与周氏敌对。
在这样的形势下,周澶想要维持势力更需要海量的银子,自周氏接管宝山之后,每年初冬和来年夏初会各运一批银子出山。
如今正是周澶最需要这批银子的时候,刘湛怎会让周澶如意。
他早就把周氏运送银子的线路和人数摸清,这次派了一千士兵乔装难民埋伏在路上,十分轻松就将银子拿到手。
“什么!银子被流民劫了!”周随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副将也头痛欲裂。“先帝暴毙,帝京风雨飘摇正是用钱的时候,若是被大丞相知道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还不快派兵去追回来!”周随目赤欲裂。
副将一脸苦色。“我们的兵根本进不了晋阳地界,只要我们靠近那些齐云军便像疯狗一样撵上来。”
说起这事副将就颓然,若不是他们的兵进不了晋阳,又怎会丢了银子。
“我们运粮的人都乔装成商队,官道上那么多商队,怎么偏偏只劫我们?这分明是早有预谋,按我说这就是刘湛的诡计,有一就有二,完了,这下我们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