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沉璧看他泫然欲泣,探出去要压住他腕中命脉的手怔然停住。
霍闻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对着那木头簪子刻画起来。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读书写字又是向来过目不忘,一个簪子自然是雕刻得手到擒来。
不多时,纷纷扬扬的木屑落到床边地下,清晰的百合花连雀枝木簪被递了过来。
药坊被一群军士闯了进来,灵宝师傅醉着骂道:“什么走狗爪牙,竟也敢来小王爷府上闹事!”
宁王的名号搬了出来,却也阻止不了闯进来的军士。灵宝师傅一甩酒葫芦,正要大战一场,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钟真缓步进来,一身官服手持令牌道:“金鳞卫办事!闲杂人等还不快速速退下!”
灵宝师傅愣在原地,酒葫芦也在手中打转。
那根簪子停在半空,慕容沉璧凤眼凝住,痴然相看,原来这根簪子是这个样子。
雕花木门被推开,钟真快步上前单膝下跪道:“属下来迟,还请姑娘恕罪。”
四周军士鱼贯而入,拔剑相向。慕容沉璧伸手接过那簪子,看向霍闻,她声音淡然道:“将人都带下去吧……”
她话还没说完,雕花木门后又走进来一个一身紫色直缀朝服的银发男人,他拍手道:“好!好!好!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慕容沉璧侧过头去看那银发男人,霍闻则一直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手里的簪子,看着她的腹部。
“沉璧,慕容氏国破家亡,血海深仇,全因此人,还不快动手杀了他?”仇心提醒道。
惊鸿艳影翩然转身,语气森然道:“你要我杀我便杀,当我是你一颗棋子吗?”
仇心放声大笑道:“好!那便押下他去水牢……”
“不可用刑!”女人语气依旧森然。
“沉璧,你当真是妇人之仁了吗?”仇心不急不缓走到霍闻身边。
百合花连雀枝簪子挑过去,仇心还没压过去的手被挑开来,他那双擒云掌又翻卷回去。慕容沉璧腰一弯,伸手拉住霍闻的手,避开那手截断命脉的杀招。夫妇二人早已经互相演练残月心经不知多少次,身随意动,配合得无比默契,与仇心相斗起来如行云流水,完全碾压。
不过,仇心忽尔口中吹哨,慕容沉璧蹙起黛眉,她长剑一立,破空里凌然一响,是真正地起了杀意。
“霍闻。”仇心吹哨间隙道,“再打下去,她是必死无疑。”
七七夺命散,灵宝师傅已经告诉他了。霍闻放开女人的手,将手中长剑扔开,是个束手就擒的样子。
腹部绞痛起来,慕容沉璧冷汗涔涔,望向一旁的霍闻。军士们一拥而上,数十把长剑架上他的脖颈,慕容沉璧冷然道:“若敢伤了他,你们性命难保!”
数十把长剑将将停住,仇心饶有兴趣地看向慕容沉璧道:“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霍闻,他是她仇人之子。
可他,还是她梦里的那个人。
那张永远看不清的脸,在百合花连雀枝簪子递过来的时候,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俊俏书生一身青衣,如松如竹,剑眉星目,软红的薄唇边永远挂着一抹温柔笑意。
他在梦里对她的声声呼唤也清晰了起来,他唤道:“小玉,小玉,去江南……”
去江南做什么?慕容沉璧望向霍闻,她记得不太全,太多的问题盘桓于心口,越想越感凄苦难忍。
“他是谁我自然知道。”慕容沉璧努力平复腹中痛意,表面上仪静体闲转身斥问道,“我怎么做事还需要你来教吗?”
“姑娘做事自然不用属下来教。”仇心微微一笑道,“只不过,若是今日放走了此人,他日必会酿成大祸。他为宁王办事只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慕容沉璧端详仇心,她没有把握一招击杀了他,她冷然道:“暂押下水牢,不可用刑。”
说罢她拂袖而去,竟是不看场上众人一眼。
屋外风清日盛,灵宝师傅追上绝色女子,在长剑挑刺过来的时候递出去一张宣纸道:“姑娘,这是给你开的药方。”
薄薄的黄色宣纸平铺在梨花木桌子上,墨色字迹透出来,当归、川芎、白芍……
这是一副安胎药。
慕容沉璧一手将云鬟雾鬓间的百合花连雀枝簪子取下来,另一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那里的痛意不光是七七夺命散,原来,还有一个孩子在与她作怪。
夜色柔和,慕容沉璧推窗望月,清冷的风吹拂开蛾眉螓首,她喃喃道:“皎皎天上月,素素掌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