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的力道仍在,却偏出了十万八千里,斜刺里直扎入墙面大半,稍偏些便是叫暗卫团团护着的皇上,皇上臂间血流如注,叫暗卫扶着,眼中一片惊惧,脸色煞白。
窗外静下来,再不见落雕长箭。
常纪心仍高悬,拦着萧朔,低声道:“眼力再准,岂会只凭这几箭就能将人找着?还是那射雕手佯作停手,其实诱我们出来……”
萧朔不置可否,敛住披风被箭风凛破的边缘,抬眸看过去。
常纪一怔,也跟着遥遥一望,不由瞪圆了眼睛。
云琅立在殿顶,拍了拍身上灰尘,随手将击碎肩胛废去双臂、已然昏死的射雕手自殿檐扔下来,由禁军扑上去捆缚结实。
檐下风灯黯淡,远不如天边月明朗。
云琅不紧不慢在殿檐上坐了,翻出个不知藏在何处的暖炉在怀里揣着,擦净手,捡了块点心朝下头远远一晃。
萧朔垂眸,在殿中扫了一圈,去取才沏好的一壶上等碧螺春。
上下一片寂静,人人噤声,看着殿檐上的人影。
皇上咬紧了牙关,色变换不定,叫暗卫左右搀着,死死盯住那个无数次叫他梦魇的影子。
灯昏烛暗,月色清寒。
云琅坐在檐角,眉峰冷且凛冽,朝他笑了笑,随手掰去了屋脊的瑞兽游龙。
第九十七章
殿中寂静一瞬, 暗卫围拢处,忽然掀起一阵慌乱呼声。
皇上叫肩臂处箭伤牵扯,连惊带痛, 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昏厥了过去。
“传太医!”
常纪疾步上前, 高声招呼:“扶皇上去偏殿歇息!快取伤药过来,替皇上裹伤……”
文德殿内, 人人面如土色,心惊胆战奔走忙碌。暗卫急着将皇上与太师搀走,金吾卫四处搜查遗漏, 一时乱成一团。
“有劳禁军兄弟们帮忙。”
常纪接过连胜递过来的酒囊, 痛饮了几口,长舒口气:“今日若非殿下与少将军来, 只怕难免凶险。”
常纪擦了擦脸上的灰, 朝殿中望了一眼, 又忍不住笑道:“幸好这些年来,王爷也不辍苦练……当真比过去长进得多,竟连射雕手的箭也躲得过了。”
“岂止苦练。”
连胜冷眼看着暗卫忙碌, 漠然道:“这样的冷箭毒镖,琰王府这些年来, 早已攒满一个府库还不止。”
常纪微怔,想起这些年的情形,色黯了黯, 没能说得出话。
“今日这射雕手也颇古怪, 往日十分本事, 至多也只使出了两三分。”
连胜敛去眼底冷意,皱了皱眉, 接过禁军牢牢捆死的射雕手:“不是有意留手,只怕就是受了伤。”
“我等在外层搜寻,实力不济,只眼睁睁看着少将军追着一道黑影,没能跟得上……不知具体情形。”
连胜半蹲下来,在射雕手身上寻了寻,伸手将人翻过来:“伤药,白布。”
少将军要留个活口审问,还得吊着一口气,不能叫这人便没了命。一旁禁军忙寻来伤药,与白布清水一并,递到连胜手里。
射雕手一身夜行黑衣,方才看不大清,此时才看见肋间一片濡湿血色。
连胜伸手摸索,细细搜过一遍,果然触见一支没入大半的袖箭。
精钢箭头,乌身墨羽。
“这不是殿下的袖箭?”
常纪亲眼看见过此物,愣了愣,一阵错愕:“那时在玉阶上,我还曾捡过一枚……”
“是殿下的袖箭。”
连胜道:“入宫之前,殿下给了少将军。”
有射雕手出没,在禁军意料之外,并没来得及防备。
连胜奉命守在外围,看见射雕手发出第一箭,心便彻底沉下来。本想趁着其立足未稳尽快围捕,却还是差出一步,叫人逃了,没能追得上。
正焦灼时,云琅已将碍事的广袖外袍扔在他手里,一身利落短打,掠过了重重殿檐。
连胜捏着那支袖箭,仔细查看过伤口,将伤药洒上去,裹了白布:“派一队人去醉仙居,买些好酒,抬回府上。”
“买酒做什么?”
常纪有些好,也俯身看了看射雕手那一处伤口:“这人实力也非等闲,少侯爷的准头,竟也只中了肋间不紧要处……”
连胜摇了摇头:“少将军不曾射偏。”
“不曾射偏?”
常纪微怔,细看了看:“可射中要害处岂不更好?为何舍近求远,奔着此处下手?”
“若射中要害,以袖箭威力,难以将其毙命。射雕手伤重隐匿退走,难以追查,又成后患。”
连胜道:“少将军只伤他肋间,叫他箭上力道不足,却仍能张弓……便能追溯箭势,将其擒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