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朝中纷乱,情形难测。您韬晦避朝,实是无奈之举。”
工部尚书小心试探:“前几日,王爷入宫已得了圣上眷顾,正是乘此机会更进一步、以求圣心的时候,又何出此泄气之语呢?”
“圣上眷顾。”萧朔念了一遍这几个字,色平静,“大人教我,如何该更进一步?”
工部尚书愣了愣:“这——”
“我见了血海深仇的故人,将人囚在府中泄愤,打得半死。”
萧朔慢慢道:“再听从了皇上开解,知道他原本也不想下手。只是为名为利、为保前程,被逼无奈才忘恩负义的……”
萧朔好:“这样便能得了圣心么?”
工部尚书失声道:“王爷!”
萧朔不以为然,偏了下头望着他。
“王爷……如此之想,无可厚非。”
工部尚书怔坐了半晌,眼底渐透出些心灰意冷,向后退了一步:“我等无话可说。”
“只是他……终归并非主犯,纵然卷入其中,也是身不由己。”
工部尚书低声道:“王爷若泄够了愤,还请念一丝故人之情,抬一抬手。免得来日知道了些别的事,徒生后悔……”
萧朔像是全然不曾听见,替自己添了盏茶,轻吹了几下浮沫。
工部尚书看他半晌,终归忍不住一拂袖,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好自为之,下官告退。”
萧朔笑了笑:“请便……”
他话还未完,忽然若有所觉,抬了下头,放下手中茶盏。
“怎么,王爷莫非还埋伏了耳目,要举告下官么?”工部尚书见他色有异,被满腔寒凉悲怆顶着,沉了语气道,“如今工部也已是个闲职,做官不如不做。王爷举告,下官正好告老还乡……”
工部尚书边说边回身,正要径自出门,忽然一怔。
“孔大人未满四十,心老人不老。”
云琅扶着门沿,抬手相让:“左右工部无事,再坐一刻。”
工部尚书愣愣看着云琅,脸色一连变了数变,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
云琅合了门,看向萧朔,揉揉眉心:“我不过同别人说了句话,晚来了一会儿,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
“朝中纷乱,情形难测。”
萧朔淡声道:“此时来访,难保不是皇上派他来套话试探。”
“下官尚不至这般龌龊!”工部尚书才回,正听见萧朔所言,一阵气恼,“少侯爷——”
“你要装样,也装得像些。”
云琅将萧朔推开些,找了个地方坐下:“孔大人犯颜直谏,说了这么多冒犯的话,竟也没被你找人绑起来打一顿。”
“……”工部尚书:“少侯爷。”
云琅笑笑,将萧朔那盏茶推开,重新拿茶水烫洗过杯盏,滤去浮沫,替三人分了茶:“坐下说话。”
工部尚书看着两人,蹙紧了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不曾对我动手,也不曾把我打得碎成一地。”
云琅将茶盏推过去,耐心解释:“我入京后,得王爷搭救,藏匿在他府上。年关将近,我二人合计,想要借此动上一动。”
情形陡转,工部尚书仍有些惊疑不定,看了看一旁的萧朔:“可宫中——”
“宫中流言纷纷,真假难辨。”云琅道,“大人若承端王旧恩,行走说话,要多留些心思。”
工部尚书被他戳透心事,凝看了两人半晌,彻底撂下心,慢慢走了回来。
“王爷……既然不曾动手。”
工部尚书定了定心,看向萧朔:“有意说那些话,是为了试探下官来意么?”
“实属无奈。”云琅拱手,“冒犯大人了。”
“岂敢称冒犯。”工部尚书摇摇头,同萧朔欠身赔礼,“朝局晦暗,在所难免。是下官心胸狭窄,误解了殿下。”
“不必。”萧朔道,“本王原本——”
云琅不动声色,借着披风遮掩,结结实实踩了萧小王爷一脚。
萧朔:“……”
萧朔静坐一阵,阖了下眼:“尚书请坐。”
工部尚书谢了坐,回了桌旁坐下,又细看了看云琅气色。
“我不妨事。”
云琅笑道:“大人今日冒险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急着告诉我们的?”
“确实情形紧急,不容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