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簿拿清水洗了,重新细细磨墨:“您要写什么,教训云公子的章程吗?”
萧朔执着笔,原本尚蹙眉沉思,闻言抬头:“什么?”
老主簿以为说错了话,不迭摇头:“没什么……”
“不必害怕。”萧朔道,“说得有理。”
老主簿愣了下:“啊?”
“正烦恼写什么。”萧朔铺开纸,重新提笔,“没规没矩,的确应当教训。”
老主簿还没回过,立在一旁,悄悄瞄了一眼。
灯光昏暗,看不清王爷写了什么,隐隐约约像是个云字。
老主簿实在按捺不住,放轻动作掌了灯,想要再细看,萧朔已盖了那张纸:“去罢。”
老主簿满腔遗憾:“……是。”
萧朔将灯挪近,蘸了些墨,重新落笔。
老主簿收拾好王爷随手用的东西,点上支清心明目的卧苔香,轻手轻脚出了书房。
云琅在偏殿准备一宿,该备的东西都叫亲兵连夜备齐了,次日却还是没能去成梁太医的医馆。
不止没能去,玄铁卫还特意跑了一趟,把梁太医从医馆请回了王府。
“就是一点风寒。”
云琅被一圈人盯死在榻上,头疼不已:“昨晚在窗外吹风,一不留吹凉了,不碍事……”
萧朔坐在窗边,随手翻书,头也不抬:“碍不碍事,不由你说了算。”
云琅气结,瞪着眼前只知道添乱的人:“不是正好?我去医馆——”
“病都还未好。”萧朔蹙眉,“去医馆干什么?”
云琅:“……”
梁太医:“……”
云琅躺在榻上,眼睁睁看着梁老太医拿着针的手气得直发抖,心惊胆战:“消消气,您老消消气,千万瞄准了……”
“老夫开得是医馆!”梁太医实在恼怒,不理云琅,瞪了眼睛,“治病救人,医者仁心!”
云琅被医者仁心的老太医扎得闷哼一声,识时务一动不动,在榻上躺得溜扁。
“把人拉过去,还能给你治坏了?!”
梁太医瞪着萧朔,气得直喷白胡子:“若是信不过老夫,你自去寻好大夫!能保证把人给你治好,老夫医馆便白送他了!”
云琅有点意动,摸了个纸团砸萧朔,悄声:“快找找……”
梁太医怒气冲冲回头:“闭嘴!”
云琅轻叹口气,老老实实闭了嘴,重新躺平。
屋内原本的人更多,嫌堵得不通风,尽数被老太医轰出去了。
老主簿领着人在屋外,站得远些,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格外紧张地探头探脑向里望。
“你们在谋什么事,算计什么,老夫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梁太医自己消了会儿气,沉声道:“老夫只管治病救人,既然有病,当然要救。”
萧朔在窗畔坐了一阵,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
“宫中的那些纷乱,老夫又不是不曾见过。”梁太医扫他一眼,“两个臭小子,要拿老夫谋划便自谋划。能摘得出去,来日记得将老夫摘出去便是。摘不出去,掉个脑袋,又不是什么大事。”
云琅苦笑:“您老也不是有八个脑袋……”
“活到这把年纪,要十八个脑袋有什么用。”
梁太医恶狠狠瞪他一眼,扯开他衣袖,继续行针:“真怕死,当初你们王爷说府里有个人欠拿针扎,不来不就行了?”
云琅不知该说什么,抿了下嘴角,垂眸笑了笑。
“你们两个小辈,还不比皇上的几个皇子大。”
梁太医依次下了针,隔了一阵,又低声道:“他们这个年纪,个个可都是跨马游街、风流意气的。”
“我也风流。”云琅有心气萧朔,轻咳一声,“等来日我好全了,便去青楼看看……”
“少说话。”梁太医瞪他,塞过去一碗汤药,“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没有数?要想好全——”
云琅端着汤药,喝了两口,苦得呛了一迭声翻天覆地的咳嗽。
梁太医面色复杂,看他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府内会再安排几日。”萧朔似是不曾察觉两人端倪,淡声接话,“并非信不过太医,是宫中送出消息,这几日风紧些。”
云琅刚按下气息,闻言抬头,轻蹙了下眉。
“同我们所谋之事,倒是并无多少干碍。”
萧朔道:“冬至快到了,要排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