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封寒握着黑色操纵杆,加速钮一按,漆黑的车身便如暗影般,开上了快车道。
手肘支在舷窗上,陆封寒笑道:“随口胡诌,你也信?”
陈铭轩捧着游戏终端,接话:“你和祈言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们的小动作?”
陆封寒:“个人终端的录像功能被屏蔽的时候,‘白隼’会提醒。你们应该知道,所谓的屏蔽录像功能,并非真的屏蔽,而是放出干扰波,使得录下的影像空白一片。而白隼,可以瞬间捕捉到这段干扰波。”
夏知扬激动地拍大腿:“我y出手,随便搞的小玩意,都厉害到爆!”
陆封寒继续道:“有人故意靠近,塞东西在祈言口袋里时,祈言也感觉到了。既然这么大费周章,自然要看看,那两个人,是要干点什么。”
他还毫不客气地评价:“不过,太不够看,当小调剂都勉强。”
夏知扬整个人往后一瘫,蹭到耳廓上的金属环,又偏了偏头:“今天真是尽兴!我和陈铭轩,早就跟江启那几个不对付了。那个谭瑞是私生子,十几岁才从外面被接回来,人品也就……擦地的水准?江启呢,是跟着江云月一起进祈家的,明明就不是正经的祈家人,偏偏什么时候都爱出风头,排场大,架子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爸姓祈。还动不动就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我已经被恶心好几年了!”
陆封寒听着,余光看了看祈言。
祈家的事,似乎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雪白领口处的黑色领结被扯松,车窗外有光,光影以他的鼻梁为界,划分出明暗来。
淡漠的,没有丝毫情绪。
陆封寒蓦地生出一缕烦躁,不想祈言再听祈家这些烂事,自然打断夏知扬:“报个地址,先送你们回去。”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
祈言洗完澡,裹着满身的水汽,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在祈家的监控系统里逛了一圈,确定该抹消的内容全部抹消。
退出来时,个人终端提示,收到一份文件。
来源未显示。
祈言点开,入眼的是一份熟悉的心理测量表,前后一共有近三百个问题,极为细致。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祈言在测量表的末尾处,开始凭着记忆,依次写下自己的答案,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
选择提交后,祈言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下了床。他打开卧室门,漫无目的地从楼上走到楼下,站在最后一级台阶前,似在思索什么般,站住了。
冰凉的地面让他赤着的双脚也失去了温度,停留许久后,他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返身上楼。
卧室门打开的瞬间,提交的心理测量表也有了回复。
荧蓝色的光映入祈言的眸子里。
对方只询问了一个问题——
“现在混淆现实的频率是多久一次?”
陆封寒正在卧室里查看近期的新闻。
大到军方就南十字大区前线大溃败做出说明,或两天前,中央军团举行授衔仪式。
小到开普勒大区的一颗矿星,发掘出珍稀矿藏,或南十字大区某颗行星附近,宇宙风暴导致航道被破坏。
他每一条都看得仔细,似乎正在从这些简短而浮于表面的内容中,精准剔出深埋其下的一根线。
如临河织网,颇为耐心。
直到门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蛰伏的猎豹般,陆封寒敏捷起身,大步行至门口。
拉开门,下一秒,他就看见,祈言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真丝睡袍,站在对面的卧室门前,手还维持着握杯的姿势,而脚下,溅落了不少晶莹细碎的水杯残片。
祈言赤着脚,光裸的小腿上有一道细小的血口,红的仿佛玉白的瓷器上,精心描摹的一点浓郁朱砂。
端不稳水杯这样的情况,放在陆封寒的下属身上,能被嘲笑五十年。但祈言没端稳,陆封寒却觉得,毫不怪。
只是,有点反常。
这一次,祈言没有让他包扎伤口,而是问:“今天几号?”
像是在确认什么。
陆封寒直觉祈言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谨慎地依言回答:“星历216年,八月十七号。怎么了?”
祈言摇了摇头。
想,他刚刚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没有混淆现实,他认为的日期是正确的。
扫了眼地上铺开的透明碎片以及一滩水渍,祈言似乎随口道:“我刚刚去厨房倒水,见你在楼下看新闻。”
陆封寒探究地看着祈言:“我刚刚没有下楼。”
祈言一怔。
思索后,他很快又得出答案:“我记错了,你刚刚一直在卧室里。”
陆封寒目光划过祈言陡然苍白的脸,以及垂在身侧、一直颤抖着的指尖,压下心里浮出的疑惑,上前一步,“水洒了?”
祈言点点头:“嗯,水洒了。”
陆封寒吩咐:“站着别动。”接着,他伸手,两下将赤着双脚的祈言打横抱起来,迈过一地碎渣,顺便解释了一句:“会扎伤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