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暴走的人掀翻最后一名搜救队员,蛟龙般潜入湖水,隐没身形。
没有应答,那声音又继续说:“我觉得不是你。”
“我感觉你生病了。”
“小竹,我去找过你的亲生父母。”
身形跃出水面,赤裸的结实臂膀犹如鱼鳍,快速划向对岸。
“他们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我已经尽力了。”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惭愧。
这就是消失的她这段时间去做的事?为他寻找亲生父母?
一向吝于情感表达的她,仿佛想要说的是:我也是关心你的。
颀长身躯登录,直立起来,望向山顶方向,湿哒哒的半长发下,眼眸泛起激动。
他动了一下嘴。
那是在唤扩音器里的女人——妈妈。
然后他跃进树林,再度进入监控盲区。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狂奔在山道上。
那条路并不是正常的道路,后面跟的人看见两人极限运动员般连跳几跳跃障碍的背影,无法和他们半小时前的面貌联想到一堆去。
“小红——小红——”稍后的那个人叫着最前面那道身影的名字。
半山腰的搜救队早就接到山顶的通知,截住两人,让他们穿上防护服,共同进入吕竹登陆的树林。
搜救队已经找到吕竹,就在入林后十分钟路程的地方。
他正蜷缩身体,盘在树下的软草之上,沉睡香甜,雪白的身体就像刚剥下胞衣,不见伤痕,周围都是吃剩的食物残渣。
“饿了,肯吃东西了,才消停——要早点肯吃,也不至于打伤我们这么多人!”
“现在的小孩力气真他妈大,据说才十七岁......等等,是他吗?他的身体——”
搜救队员被一双手排开,小个子一马当先冲到蜷缩的人体面前,刚伸出手,有人就在背后喊:
“小红,别碰他。”
他毫无防备的睡姿,是在等着被人发现。
当他睁开眼,情并无之前的暴戾之色,有的只是做错事后的无措,按照一圈包围住他的人指示,垂头丧气爬起来。
辐射探测仪伸到他面前,对着他直立的身体扫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更无措了,不断看向人群中的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吕虹正和刘同贵窃窃私语。
初步检测结果递上来时,吕虹把头扭到一边。
刘同贵看了后,沉默地把检测度数递给吕虹。
吕虹手有些抖地接过,防护服的可视窗内,大眼怔怔地流下眼泪。
让她穿防护服时,她就惊疑不定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直到现在,心中的恐惧终于有了答案。
她不会忘记,当年每每有人回到防空洞,过检测那道鬼门关,只要警报一响,人的眼就如死灰,那时,任你把他当畜生拖拽,他也不会反抗。
手中的读数器警报灯没亮。
另一边,吕竹温顺地任人给他衣服残破的身躯披上外套,令人啧啧称。
他湿漉漉眼睛一直瞟同一个人,所有人都穿着全套防护服,乍一看很难辨别出谁是谁,而平日里迟钝的大男孩却第一时间辨别出他的大人,好像她才是他束手就擒的原因。
吕虹已经平静下来,没有去看他,低声问旁边刘同贵:“要把他带去哪里?”
“医院,继续没做完的检查。”刘同贵回答,“虽然不是辐射,但我怀疑他有中毒。”
吕虹微皱眉。
运载货物的皮卡车停在幽静的林中小道上,车的驾驶室很长,而主要承载货物的开放车厢却很短,短到就像个装饰物。
目标对象被按住头顶塞进驾驶室后座,一道身影闪过众人眼前,跟着往车里挤,却被无情地掀下来,倒在路面下的软草湿泥里。
研究院为了避人耳目,在一些显眼的地方沤肥种菌,那难闻的臭味顷刻染满女孩全身,让她变成臭虫令人退避叁舍。
“吕竹!吕竹!”
女孩爬起来,车已经启动,车内的人扒着车窗,激动地拍打玻璃,要不是车内强壮的搜救队员锁住他脖子,把他拉离车窗,他看上去能打破玻璃跳车出来。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改装的军用车,防弹玻璃是最基础的配备,而搜救队员也不是普通的搜救队员,而是驻山的部队军人。
脸红脖子粗的青年与女友失之交臂,表情狰狞着隔窗与之相望,渐渐分离。
见识这绝美爱情的吕虹感觉喉咙被塞了一块抹布,一个月没洗的那种,她和刘同贵有默契地绕开怔怔站在路边的女孩,上另一辆车。
但还是晚了一步,小女友回过来,立即抓住还没上车的吕虹。
“你是他的妈妈,为什么让他被抓走?”
“他就是在医院出的事!要是医院没对他做什么,他一路跟着你们,会突然跑走?”
“你先冷静......”刘同贵拦下小女友,对周围人使了眼色,搜救队员便上来扶住她,让她不能再接触吕虹。
“不是到了医院才逃走,而是到了医院找到了逃走的机会。”刘同贵冷冷解释。
“小竹就这样跟你回去,你倒如愿了,他会面临什么你知道吗?”
女孩没理眼前这个冰冷的大人,而是望向看上去更有人情味的吕虹。
吕虹站在车边张了张嘴,几次想跟泪眼婆娑的女孩对话。
看得出她是真的关心吕竹,也看得出这才是人与人之间正确的关怀态度。
可跟小姑娘怎么说呢?
告诉她,技术和权力可以是解决麻烦的有力捷径,也可以是救命良药?
吕虹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虚,促使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几乎是在女孩直视的目光中逃一般地登车。
后视镜里,是女孩被孤零零扔在山道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