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个朋友嘛,红红。”
她才意识到眼前人在调戏她。
刘之恒把手机还给她,手机很快提示收到一张照片,打开,她首先认出那张吐舌鬼脸照是吕竹,然后才看到他占据照片叁分之二大嘴的嘴里,舌苔上坦放着一根树枝。
“这有什么?”她淡定道,大拇指正要点删除,又看了照片一眼。
差点给送走。
那才不是树枝,那是一根棕色的长虫子。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尺蠖啊,红姐。”
手机从她手中自由落体,啪叽一声,平躺的屏幕右下角蛛丝网赫然陈列。
“......”
刘之恒抚手大笑,见她平静地捡起手机,他立即凑上去,声音暧昧道:“吕竹他马上就好了,你最好不要过去。”
她笑起来,就真没再上前一步,低头检查手机。
耳边,水房墙后的声音清晰传来,一会儿吱哇乱叫,一会儿又叽叽咕咕低笑,接着水声大作。
埋在手机上的视线抬起,几个男生从墙后走出来,每个人身上不同程度湿了部分,不约而同甩着头上手上的水珠,吕竹走在中间,就像赢得了什么比赛,他们没料到墙外站着一个女人,全都为之一怔,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小竹,跟我回家。”
吕虹没多说,朝最白净最镇定的男生招招手,他脸上浮现惊喜,咧开的笑容那叫一个得点颜色就开起染坊,丢下同学连招呼都不打,像只犬一样叁步并两步跟上她的步伐。
被赶出去的两天,吕竹住的学生宿舍,他没去刘同贵家里住,这让吕虹感到欣慰,也可能是她没再冷若冰霜待他的原因,嘴上还是说了他两句:“你现在是翅膀长硬了。”
“我的翅膀没硬。”
一进门,他从后面抱过来,头放在她肩上,一时两人姿势亲昵极了。
还好他有不记仇的性子。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告诉他,先放开,该吃饭了,她有话对他说。
桌上布着丰盛的食物,吕虹一贯端得住的大人模样坐在她的椅子上,就是眼下吊着黑眼圈,色难掩睡眠不足。
这个时候她就怀念生病的那晚,后半夜是这几年她睡得最沉的一次,睡到口水眼泪齐飞,糊了一脸硬壳,睡到日上叁竿,忘记起床。
不许进她房间,不能缠着她,不能碰她腰部以上的地方——她给他立的千百怪的规矩,他犯了不少,一夜的时间里把她捏在手心各种搓揉,做尽他以前想做没敢做的事,让她想起他小时候玩弄那些自制玩具,想着想着后脖子就立起根根汗毛。
她说,那晚的事不能跟别人说,她不喜欢别人知道她生病。
对面人的反应是大口咀嚼,像饿了八九顿似的两口就吞掉一个点心,然后拍拍手,主动为她倒了杯水。
“谢谢。”她像个小老头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不先喝,先暖手,还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娇小的一只,身形已比她高的吕竹反倒更像照顾家中孩子的大人。
“人的寿命是60-100年.....”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分为前半段和后半段,陪你渡过前半段或者更短的,是家人,而陪你渡过后半段可能更长的,叫伴侣。”
“你和我的年龄差距,决定我无法陪伴你渡过后半生,所以......”
他抬起眼,清凌凌的目光射向她,让她一时喉咙梗住,然后他拿走她桌前面的炼乳,巴兹巴兹吃得津津有味。
“……别让我占据你伴侣的位置。”
“你应该目光放长远一点。”
“可我已经很快长大了。”大口吞咽的人含糊嚷嚷。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模仿成年人的那些行径,“千万别,你现在的时间很美好,别急着长大,你要慢慢度过,慢慢地,一点点地,去享受度过。”
“你对我的感情是基于你天生同理心强,但在未来,你会有你自己的家,你身边会有能真正......”她略微思索了会儿,找到用词——
“回馈你等价感情的人。”
“你付出多少,她就会回馈你多少,不会让你失望,相信我。”
所以别把你的注意力和希望放在我身上,回报不了。
好半天,两人都没说话。
他很失望吗?她把他叫回来,对他说这样一番话。
从前她不说,是真当他小孩,如今他那块头,再当小孩她都替智商害羞,现在提醒他,纵使是家人,也是迟早会分离的那种,应该还不算晚,长痛不如短痛。
更何况他看上去并没她想象中的,伤心得咩咩叫,抱她大腿不放。
他气定闲坐在日落的光线里,一举一动都带着与寻常人迥异的气场。
他长开后,浑身忽然多了种东西,那是种......叫做“优美”的东西,身形线条,流水般顺畅,每个动作牵动的线条,都美好,连见到吃食一开始的狼吞虎咽行为,辣人眼的确是辣人眼,可更像某个有高度的人,掉入凡间,作践自己,令旁人惋惜的辣眼。
她都产生了他拿起的糕点一定有特别之处的错觉,不禁掰了一口她很少碰的精面制品。
“妈妈……”
但那显然是错误的决定,她发烧导致虚弱的喉咙,在下一刻又给面团堵住,她端起了一杯水。
“我是你和巨人生下的怪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