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典催促她:「过来食早饭。」
柳姝恋恋不舍地从镜子前抽身,去了餐桌。
食过早饭。
在厨房,柳姝拿住碗筷,问:「甚么时候买炮竹?」
淡典道:「洗过衣物。」
洗过的碗筷成双成对地迭进柜子。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洗过衣物。
洗衣机似乎坏了,轰轰隆隆地响,她们没法修。
柳姝看着淡典将衣物一件件地扔进洗衣机,她忽地很想制止淡典,只是手伸过去话无法说。
淡典见到她伸手,问:「嗯?」
柳姝问:「甚么时候买炮竹?」
淡典道:「用过午饭。」
「众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用过午饭。
柳姝端着碗,忧心忡忡地看着桌子。
淡典过去收拾碗,柳姝见到她过来,问:「甚么时候买炮竹?」
淡典道:「现下。」
现下?
柳姝的眉眼一瞬醒了,她忽地站起身,却又突兀地坐回去。
「淡典……」她的脖颈纤细地挺着。
淡典拿着碗,道:「嗯?」
柳姝道:「我们洗过澡再走。」
淡典道:「再晚去,天就会黑。」
柳姝道:「晚一天亦不迟。」
洗过澡。
柳姝清瘦地立在地面,像是猫洗过澡,瘦了不少,她还是在镜子前,一直在照着自己。
淡典为她吹头发,柳姝便拿住淡典的手。
淡典道:「你有多久未曾牵我手?」
柳姝道:「我现下牵你手,出去时,我们也牵着。」
吹过头发后,她们去街上,果真牵手。
街上未有炮竹,未有店铺开着,未有一切。
淡典牵着柳姝,走过许多街巷。
她们找「炮竹」。
但是柳姝找的并非「炮竹」。
「这家店铺还在开吗?」柳姝问。
她们眼前是一家旧店,铺的招牌是煎饼果子,用的布已然褪色许多。
淡典道:「不知。」
走的巷子愈多,手愈松。
柳姝的手一分一寸地脱开,脱开她的手。
柳姝找的是「机遇」。
春节未有影院,未有炮竹,未有人群。
未有……柳姝。
淡典甚至不知柳姝几时走的,只是她一回,同她谈笑的柳姝已然消逝在风中。
她跑回去寻,红围巾拉开,飘散在一处,去过的,未去过的地界皆找过。
她初次如斯失态,跑至颓唐了,支着膝盖喘息,找至无处可找,托关系报过警后回去家内。
柳姝会是迷路,原路回去家了么?
回去家内。
家内空空如也,日头已然下去,沙发被渡上黑灰,淡典的背影被拉得无限长。
她走了,歌仍在播。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甚么冰释前嫌?
分明再也不见。
淡典过去镜子前,柳姝似乎还在跳舞。
淡典过去碗柜前,柳姝的碗仍在。
淡典过去洗衣机旁,看向阳台,衣物一件未丢。
甚么都未丢,甚么都好好的。
只是人丢了,室内刹那失色。
淡典坐回床上。
她似乎雕塑般坐了片刻,而后掀开被褥,进去床内。
女人将被褥盖过头顶,仔细听,她似乎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