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的火星断断续续地燃,自夜里,他坐起,甚么也辨不清,仅能辨出个阴影。
男人驮着背卷烟。
用阴影抽,用阴影愁。
柳姝十一,十一上甚么学?
大陆转台湾,如何转?
柳姝是被烟吵醒的,她受了呛,坐起身,流一身柔顺的长发。
烟很呛,柳姝去寻烟的踪影,朝左转首。
陈盛强梳着板寸,只能见一片宽厚的背。
柳姝讲了一声:「爸爸。」
陈盛强低沉地应了。
柳姝问:「几点了?」
陈盛强挪了挪身子,掰开闹钟:「十点。」
柳姝过去他身侧,一双小脚搭在床边。
陈盛强看着她,只见她去拿了被褥,裹在他们二人身上。
柳姝道:「你是不是发愁?」
陈盛强手边的烟狠狠地燃。
柳姝将头搭在他的肩上:「你不要愁。」
——
次日,柳姝还未醒。
陈盛强下床,拿着柳姝摆在家中的日用品,一个个地往她背包内塞。
柳姝醒时,只见一个背包摆在她面前。
陈盛强道:「我带你去个叔叔店里。」
命运自这时已然变,变得不在任何人掌心。
柳姝怔了一会,片刻才反应过来,道:「你不要养我么?」
陈盛强拾一件风衣,叁两下套上:「跟着我受苦,你知不知?」
台湾的天气好,太阳烫,柳姝跟着陈盛强做公车,仿佛又回到找家的时刻。
陈盛强带她去了一家理发店。
这家理发店的装修很好,陈盛强进去后一口一个哥地同老板通着人情。
老板坐在沙发上,欲要点烟,陈盛强过去拿火机,替他点了。
老板道:「小强,不用跟我客气。」
陈盛强卑躬屈膝的,似乎片随时可踩的地毯。
他们商量着柳姝。
陈盛强道:「黑哥,这是我闺女,实在没法养了,你看看是不是理发料子?」
黑哥扫了柳姝一眼,淡淡道:「是。」
柳姝看着他们,身体是童身,眼中却是通透。
她清楚父亲在做甚么。
待至真正待在店内,做店员时,她给黑哥点烟。
她问:「我有甚么要学的么?」
黑哥道:「去跟你小诚哥学洗头。」
诚哥原本坐着玩手机,现下将手机收回,站起来,要教柳姝。
柳姝去了。
学洗头,学烫发。
不再学算术与语法。
她记得父亲求黑哥,要他帮柳姝读书。
但黑哥未让她读,只是收留她,给她口饭吃,给她个住的地界,其余的甚也未有。
工资,日用品,都要自己打理。
柳姝抱着从淡家拿来的几万块,为了后路,一点也舍不得用。
她住在个逼仄的地方,一个房间里站不住八只脚。
这里厕所是公用的,未有淋浴,淋浴只得去找附近的澡堂。
理发店九点上班,八点下班,她有许多闲余时间,有时会出门玩。
门外是一条街,有许多大餐馆,亦有商店。
但见到商店,柳姝便躲。
柳姝已经很久未吃巧克力。
她很想吃,她只能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