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橡树高大耐寒,向来代表军队精,即使冻过几场,仍有残叶挂在枝头,片片羽毛形状的秋黄堆在街边,踩在其上发出干燥的沙沙声。
天气很好,午后阳光黄澄澄一片,他们沿着包礼街往北,穿过运河大街,又沿赫斯特街向东。
一路上他没怎么说话,罗宝霓也不明白他的意思,然而泰乔义步伐不疾不徐,似乎真的只是出来散步。
不少人或点头招呼,或聊几句生意如何的话题,唐人街的范围正在不断向东扩张。
十九世纪中开始,便是新移民及蓝领据点的下东城les,居民一代换过一代,最初曾被称为小德国,后来又是希腊人,匈牙利人,乌克兰人,俄国人,来来去去。过去这里治安混乱,而此时在克莉丝蒂街另一侧,竟不知何时新开了不少华人装修材料公司,橱柜厨具,餐馆铺面。
马路夹起小小的罗斯福公园,老人下棋,孩童玩耍,妇人闲聊,旅游团导游挥着旗帜带领一些中西部游客。
她有些意外泰乔义几乎认识绝大部分的店主,若合义堂早年确实靠收取保护费而壮大,而后两者似乎也成了一种依存关系,至少看不出太多剑拔弩张。
罗宝霓暗暗吃惊,他坐上这个位置,太过年轻的质疑从未消失,但不知不觉,新旧交杂,且不断改变的唐人街正悄悄稳步复苏,这是一个有机体,而不仅仅是一个团体或个人。
“有什么感觉?对华埠。”,回到办公室,他挂起大衣,罗宝霓不确定他想问什么。
明晚跨年,全城热闹的氛围同样在这里蔓延,游客不少,餐馆张灯结彩,酒吧夜场同样摩拳擦掌为了一年里最盛大的派对而准备。”欣欣向荣,如果你问的是这个。”
“一切来源于稳定,”,他看着她,眼底幽暗与光明交杂,似星斗漫天也似林木幽黑。
“宝霓,”,这是泰乔义第一次叫她的名,瞬间,心脏不受控地颤了颤。
他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的合义堂确实摆脱不掉叁合会的标签,但一切正在改变,我不确定你在唐人街的这段时间是否能看到这些,但有很多正面的事情在发生。”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为何,罗宝霓忽然有些被这种毫不夹杂丝毫私人情感的语调激怒,毫无理由地,她明白他的意思,两人不过是擦枪走火的一夜失控,但说这些又是为什么?
他绕过办公桌,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迫在咫尺,想退一步,最终仍是生生挺住,不想露出太过在意的情。
“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了唐人街更好而努力,关于你的身份,我不打算追究,但我也不希望你回去下城新闻后,对我们有所误会。”
那语调诚恳而没有丁点责备,其实他若要追究,直接投诉便可,后续的法律事宜兴许会有些影响,这一切的前提是走明路追究,若真走暗地,多得是手段。
“你利用我想和伊努.汤普森谈什么?“,罗宝霓冷下眼底的火焰,若他肯说,至少两人之间还有些许坦白。
弄不清自己为何越来越不高兴,兴许是为了那疏离的「你们」,「我们」。”就业,“
他没有迟疑,”数百个就业机会,如你所见,新赌场需要很多叁班制的荷官,清洁人员,华人有天生优势,且工资便宜一些。“”这是压榨!“”我承认,”,他回答得很坦荡。
“若拿下合约,我将会替业主控制价格,这也是我的竞争优势,但相信我,工资已经比以往好很多。“,泰乔义似乎颇有耐性,”刚刚你在公园看见的那些人,很多都还有工作能力,比起合义堂的救济,他们更想要有一份正常的工作。“”宝霓,伊努.汤普森的事我向你道歉,一个记者卧底在我身边,于公,我必须处理。“,那双手握住罗宝霓的肩,将她转过来,而这份碰触如同电流令她整个人一颤。
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这便是他的叁合会属性,对待卧底记者,直接当作礼物送出作为讨好对象任意奸淫凌虐的性奴,丝毫不脏自己的手,那日由伊努.汤普森透露的只字片语里,他可不是玩一晚就会放手。
若泰乔义没有回来,她不敢想像自己如今的下场,求救无门,又或者是从此成为失踪人口,绝望的感觉,想起心脏依旧冰冷。
当深究这种绝望之外的疼痛感,兴许是自己对他有不同的期待,她以为,两人之间至少还有些基本的,这段时间累积的东西,就算与男女无关,至少表面上,他让人误以为那些亲切关怀代表了些许真实情感,不只是一种全然表面的伪装。
谁知道,他反手就将她当作货物一样卖掉。
然而此刻,周身蓦地温暖,如港湾重新将浮船纳入臂膀。
“别怕,没事了。”
这份气味既陌生又熟悉,既冷酷又温柔,像个捉摸不透的谜总有不同面向解读,而原先尚死死攀在边缘的心,一瞬间给他砸得坠落。
她恨恨抬头,眼底却有些模糊,水泽如露,他的情似乎终于不再是那副于公该如何的色,他又叹了口气,“宝霓,我该拿你怎么办?”
“为什么回来救我?”,那夜泰乔义始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面对她的怒意与那抹不自知的委屈,他直接覆上柔嫩红唇。”你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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