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上马又对赵岐道:“你到了鄯州不要乱跑,你爹自有安排。”说罢也带着一队兵士去了,却不是往自家府邸的方向。
赵岐想要追问是个什么安排,赵衍已然匆匆而去了,回头一望,连公主的一行人也在一街之外,只好忍着手臂上的痛处,往华阳长公主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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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走过四五个街,景象与之前大大不同,行人稀疏,是闹市之中极幽静的所在,长长的围墙只几个角门,面阔叁间,门额黑底金字横匾,上书华阳长公主府。
门前立着四五个衣着体面的管事,见寿安公主骑马而来,十分惊,忙命小厮牵马,又将随侍众人除了苏合,赵岐几个随身之人,从东角门引至轿厅等待。
这公主府是两年前为华阳长公主修建的,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不一而足,又有假山石,珍花异草,从前院往正堂短短的路上,步移景异。
苏合看得啧啧称,又寻思着自家公主鄯州的府邸也应是完工了,可那边陲之地,也寻不着什么能工巧匠,必定没有这么气派华丽。
众人走上抄手游廊,突然听见花窗后面传来琴声,弹的是一首鸥鹭忘机,散音旷远,泛音如赖。妙仪驻足,心中好,突然听那声音又停了,一个女子道:“什么?不回来了,不是说今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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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的塌上歪着一个宫装丽人,梳了朝云近香髻,身着牡丹引凤对襟褙子,往门口张望着,见妙仪由人领着进来,忙去迎她。
“音音,你可叫我好等”,说着一边亲热的拉过妙仪的手,一边把她让到塌上,叫人看了茶,摆了点心,又叫跟前的婢女流云去传饭。
苏合知道姐妹两个有体己话要说,便道,“我也随姐姐去看看。”
妙仪细细打量着华阳,她是鹅蛋脸,眉眼雍容,却比未出嫁前消瘦了,眼下压了粉,情也不似从前生动,暗暗生出一段惋惜。女儿家嫁了人,少女时的灵气就被抽走了,如今自己也要步姐姐的后尘了。
华阳脸上尤有病容:“我听说你在父皇面前闹了一出,大病了一场,又是何苦。”
妙仪听姐姐提到父皇,心中闷闷,道:“姐姐是知道的,年郎还在襁褓中,有皇后娘娘看顾,自然是妥帖的,可母妃那个病……我舍不下她,心想能晚一日远嫁都是好的。”
华阳听到远嫁二字,轻叹一声,“嫁个手握实权之人也没什么不好,你收着性子忍两年,等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就不同了。”
华阳放下暖炉,手上的余温隔着袖笼传到小腹上,向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去城门守着,看将军怎么还未到。”
妙仪本想提起自己遇见赵衍一事,又稍一迟疑,问道:“平卢军刚打了胜仗,父王宣召定安候兄弟回京也不过一两日,姐夫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我修书,请他速回的,一来可以让你见见他这个姐夫,二来……”华阳羞涩一笑,拉过妙仪的手,“音音是要当姑姑的人了。”
妙仪反握住华阳的手,看着她的小腹,笑逐颜开,“赵衍……姐夫已知晓了么?”
“嗯。”
“不知是个小郡主,还是小世子?”
“我最近爱辛味,怕是个女儿吧。”
妙仪想到她今日在街市上遇到赵衍,明明早就到了雍州,知道姐姐有孕,难道不该归心似箭直接回府的么?
妙仪心下对他颇有微词,又碍着华阳,不好直言,便又道:“是女儿最好了,将来长大了,母女连心呢。”
流云,苏合来回话,道酒宴已得了,二人又坐了一刻,见过了酉时,赵衍还未归,华阳强掩失落道:“看来是等不及你姐夫回来了,只好下次再引见了。”
随即令人摆了饭,有几样宫制菜,几样大梁特有的小食,饭毕,两人又吃了会儿茶,妙仪见时候不早,起身告辞,华阳送她到门口。
疾风骤起,她转过身,与门内的华阳遥遥相望。
“阿姐,回吧,晚来风急。”妙仪待人为她戴好帷帽,上了马,虽知道此去今生难得再见,却不敢再回头,迤逦背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