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中秋了。
天地间隐有萧瑟之意,枯黄的树叶随着阵阵微风悄然地飘落下来,同红紫雀儿一般,在高空里翻飞,铺洒在潮湿的土地上。
浅色太阳光温和中微带着寒意秋风,夜晚的秋,寒意便更甚了。
为了应付夜晚的寒冷,青黛换了一身体面的秋衣。肩若削成,暗香萦际,袅娜纤腰不禁风,低垂的墨色鬓发斜插着珍珠碧玉步摇。
描眉画眼点朱唇,眉如翠羽,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秀丽绝俗。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清美之意若空谷幽兰。
这身装扮下来,连翠翠都忍不住夸赞道:“夫人今日真美,大人见着夫人这般模样,铁定是眼珠子都移不开了。”
青黛面上微露出薄红,有些羞恼地嗔了翠翠一句,“胡闹。”
青黛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些开心的。这次宫宴是秦肆主动带她去的,他也许是已经认可了她厂督夫人的身份。
思至此,她的心忍不住跳动得快了些,紧张的情绪之中又夹杂着期待。
出了督府,便能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绸缎绣着大蟒图案,气势凌人十分凶猛,似是怕别人不晓得这车马是东厂厂督专用的。
青黛由内侍扶着入了马车,掀开帘子,便有一股清幽的燃香传出,原是雕花小几上放着一盏掐丝珐琅暖炉,里边正寥寥地升起一股细细地白烟。
正位中坐着秦肆,身上着的玄色衣物使他几乎与幽暗环境融为一体。他依旧在马车上假寐,像是潜伏在黑暗中隐藏巨大力量的豹兽。
她的目光在秦肆身上停了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青黛入了马车坐稳,便轻声问候了句,“督主。”
秦肆闻声便缓缓地睁开眼来,脸上浮起一丝劣气,眼十分凉薄,似是有些不喜她的出现。
青黛微微错愕,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此前就惹得秦肆不高兴了。
青黛有些想要缓和现在的僵硬气氛,便主动道向秦肆的身边凑近,“妾身为督主捏捏肩罢?”
秦肆身子不动,声音却很冷淡,语气里待着稍稍地疏离,“不必。”
话音刚落,空气似乎就变得有些冷了。
青黛悬在秦肆肩上的手顿了一下,便缓缓地收了回来。垂在膝上,微微握紧着。
他不是生别人的气,而是在生她的气。
在察觉了这个意识后,青黛不禁回想着她这几日是否做了出格的事情,堪堪地想了好几遍,却未能寻见。
前些时候,他不是还赠了她一箱书籍的吗?怎么今日就待她这般冷漠了。
渐渐的,她的心思变得落寞了些,连脸上的盛妆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马车徐徐地往往皇宫的方向前行着,车外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传来,微微飘动着床帘,隐隐露出外面火树银花般的精致花灯。
车内寂静得厉害,无人言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车终于停下了,紧绷的气氛得以解脱。
下了马车。
闻得微风一阵阵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天色似是落了层层灰霜、牵起了一层薄薄的暗色帘幕,寥寥的一两颗星星,正同留连不去的残昼争夺领空。渐趋于夜色中的皇宫,此刻正燃烧着大量照明的火把。
宫门口停着好些辆达官的车辇,却纷纷为这绣着大蟒的车辇避让。官员们恭恭敬敬地向秦肆问好,秦肆色倨傲地点着头,碰见几个顺眼的,才会出声回应。
青黛没有与秦肆一起走着,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却依旧能够引着探寻的目光过来。
她知道会有这样的场面,明明做好了大大方方的准备功夫,现下却有些提不起精了。她微垂着头避开他人目光、静静地跟着秦肆进了宫去。
宫宴声势浩大,大殿内雍容华贵,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
由乾清门两旁门,引至交泰殿左右陈设,乾清宫东西暖阁已经坐下了不少官员,面上带着笑容,互相地嘴里都说着庆祝话语。
秦肆的座位在堂下,确是离皇帝最近的,对面坐着的还是皇帝唯一地弟弟——梁王。
朝廷百官私底下不禁感叹着东厂厂督的权势竟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竟是能与梁王平起平坐了。
秦肆自坐下以后,目光便与梁王对上了,眼冷然如冰。
梁王年龄在二十五岁之下,明明还正值年轻之际,行径却十分地稳重,帝王权术已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面对着秦肆的冷意,梁王面上确是带着波云诡谲的笑容。
青黛随着秦肆在位置上坐下,秦肆在哪,光源便是在哪。她静静地坐着,却也免不了被动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
她惶惶然,低低叹出一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