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嘶哑的啼声穿过鸡舍的板壁,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天空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泛着鱼肚白色,群星一一地隐灭了。
从海上翻腾而起的朝霞半掩在一列列的黑瓦白墙后面,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
今日一大早,宅院里的人就都已装备整齐,门口备了辆丝绸装裹、窗牖镶金嵌宝的马车,侍卫整整齐齐地排在两侧。
只因今日就是回京的日子。
秦肆不喜有人相送,便回绝了江知府和众知县的好意,遂宅子门口无人做些虚假做戏,倒还算是清净的。
这离别的一日,青黛和翠翠皆是依依不舍,翠翠给青黛细细地弄了一个发髻、整理了她本就无歪斜的衣领、又扯了扯她柔软的袖子,似是哪里都看不顺眼。
翠翠好不容易地送着青黛到了门口,又细致地看了几眼,不知不觉就给看哭了,两眼泪汪汪,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青黛心中也是极度不舍,微叹着气,安抚地摸着翠翠的头,“哭什么?我会寻机会回来看你的。”
“夫人……”翠翠瘪着嘴点头,抽噎着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怜劲十足。青黛心里又心疼又可怜翠翠,不禁眸中也微微地泛了些水汽。
秦肆这时正从宅院里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淡淡地瞥了眼欲落泪的青黛,声音里带着一丝讥笑意味,“真是可怜见的。”
青黛那伤心地情绪猛的被秦肆冷冷地一堵,泪也流不出了。心里只道秦肆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哪里会明白和友人离别的感伤情绪。
青黛暗暗地骂了他几句,却没想到秦肆又接着开了口,“本督不喜哭哭啼啼的场面。”
秦肆瞧着青黛憋屈地模样,便用着近乎赏赐性的语气,“你若是喜欢,便将她带回京城去。”
青黛闻言,又惊又喜,不明白秦肆怎突然这般仁慈了。
秦肆瞧着青黛那蕴涵着丰富水汽的漆黑眼眸,里边满满地是感激和惊,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用这种眼光看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只不过……
秦肆看着紧紧跟在青黛身边地翠翠,的确觉得十分碍眼,他不禁为自己适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还是将这个侍女弄远些罢,免得她一直黏着青黛。
秦肆凉凉地朝着旁边的一个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千户。”
“是。”赵千户跟在秦肆身边多年,哪还能不明白秦肆的意思,随即便猛的一手扯过翠翠的手腕。
“哎——”翠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匹高大的棕马上,视线距离地面好远的哩!
她从未骑过马,那凶猛地马又不给生人骑,抽着马蹄子似乎是想将翠翠甩下去。翠翠吓得立即俯身抓紧了棕马的鬓毛,生怕自己跌落下去。
赵千户随即跟着骑上了马,一牵住马绳,那性子烈的棕马就立即不闹腾了,连气都是顺的,显然是只买赵千户的账。
青黛看着翠翠那害怕地模样实在有些担心,刚想安慰她几句,秦肆有些阴阳怪气地声音便传过来了,“还瞧些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跟锦衣卫一道骑马?”
青黛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让翠翠先委屈一阵,她就随着秦肆上了马车去。
秦肆贯彻一派上车就假寐的行事,后背微微靠在马车壁上,两眼一闭就不理窗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