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只有这位差点成了受害者的少帅,才能看到那只死在自己眼前的苍蝇,到底有多么的恶心。不过,比起自己的脑袋开花,他更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所谓“患难见真章”,那些个谄媚的嘴脸,此时都抵不上戏台上那张被油彩粉饰过的戏脸。
他在心里认下了这份情,本以为送了重金过去,这笔账也就自然能了结勾销。却不想,在他打道回奉天之时,那位救了自己一命的“宝二爷”,会冒死钻上他的专列,拒绝了他的酬赀,并与他说,若是想报恩,那就换一种报恩的方式。
他听后,笑了。
这还是他到北平后,第一次露出这般发自内心的笑。眼前的“少年”,在他看来,是他这趟北平之旅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他说:“那好,你说说看,想要什么物件儿才能抵了咱俩之间的恩债。”
“少年”摇摇头,情十分严肃而认真地说道:“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您允许我搭您的便车,平平安安地到达奉天,就成。”
“就这么简单?”厉北山有些不可思议地向前倾了倾身子,仿佛自己听漏了什么。
叶南枝想了一想,伸手搔了搔自己的后颈,试探性地又补充了一句:“到了奉天,若是能得您的阴庇,那就更好了。”
这对他来说,还是不难。甚至在起初还未看出她是女儿身的那一段日子里,他对她的照顾,可算是细致又周详,如同将她奉为上宾。
以至于在那以后,叶南枝都会时常怀念那段俩人纯如清潭之水的感情关系。她虽以二公子称他,他却总唤她“枝弟”。如若没有那次的酒后失性,大抵他们是会交换兰谱,结为异姓兄弟的。
然而,喝酒误事的道理,从古至今也没人能推翻。
当她醉醺醺地靠在他怀里时,脸上的那两抹娇媚的酒晕,以及不小心露于衣襟之外的束胸布带,全都落在了厉北山的眼里。
他的眼里,那时除了醉意,还有着压抑已久的情欲。这是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一点点萌生出来的,也是他在与程玉莹了断后,头一次产生的念头。之前他不敢声张,并一度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向问题。直至这顿酒,才叫他恍然大悟,转忧为喜。
怪不得邀她去澡堂,她总推叁阻四。怪不得他的副官在说起一些荤段子时,她总是脸红躲避。
先前想不通的事,顿时就明明白白了起来,那团在心中燃了又熄,熄了又燃的小火苗,登时“噌”的一下,直闯出了他的胸臆。
奉系的少帅,她师父口中的茉兰师伯之子,成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而这一步糊里糊涂的棋,本是不在她的计划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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