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谢知方被姐姐推出来,因着没有睡好,浑身充斥戾气,斜着眼打量麻烦精:“殿下这么早过来,有何吩咐?”
弘佑暗叹大将军不愧是征战沙场之人,杀伐之气甚重,表情越发恭谨,一板一眼地道:“周叔叔,我带了弓箭、刀剑、长枪、汗血宝马过来,咱们今儿个练哪一项?”
谢知方眼珠子一转,笑得古怪:“不忙那个,我教你些别的本事。”
他教小太子爬树摸鸟蛋,告诉他怎么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摸鱼偷懒,带他上山逮兔子抓山鸡。
到得天黑,一大一小泥猴儿似地滚回家,小太子身边的长史唬得脸色发青,想劝又不敢劝。
谢知真倒并不意外,含笑将他们送进浴房,为着增进二人感情,并不安排人伺候,吩咐道:“快些洗好,出来吃饭。”
客居他乡的拘谨随着和大将军的熟悉消散了好些,弘佑不敢劳烦谢知方,红着脸脱得剩下条亵裤,坐进汤池,生疏地撩起清水沐浴,情有些困惑:“孤……我在宫里的时候,稍做些出格的事,便有一群太监跪地阻拦,急得要哭,母后也不喜欢,跟我说不可玩物丧志……”
怎么到了大将军这里,一切都变了样儿?
谢知方满不在乎地道:“半大孩子,养得跟个老学究似的,好没意思。等你长大便知道,这世上的烦心事多得要命,不如趁着现在轻省几年。放心,这里我说了算,兼之天高皇帝远,没人敢多嘴多舌跟你父皇告状。”
他将白条鸡一样的精瘦孩子扯到面前,弯腰给他搓背,见弘佑要躲,出声斥道:“躲甚么?都是男人,大大方方的!要是没给你洗干净,待会儿出去,姐姐又要说我。”
弘佑有些害羞,又对他们夫妻俩的相处模式感到好,问道:“周叔叔,您为何……为何唤她姐姐?”
他知道周夫人比大将军大些,可他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见过的夫妻无不相敬如宾,就连那么爱慕父皇的母后,也要时刻端着身为皇后娘娘的体面,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失态,更不能让人猜到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懵懵懂懂地觉得,周将军叫夫人“姐姐”时的态很亲昵,很温柔。
周夫人也不喊他“夫君”、“老爷”,而是唤作“阿堂”。
是哪个堂呢?
堂堂正正的堂?
还是……蜜糖的糖?
谢知方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多时,两人洗干净出来,坐在桌前用饭。
冒着热气的饭菜,虽不如宫里奢华,滋味却好,有种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将军府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弘佑悄悄听着周将军和夫人低声笑谈,毫不设防地展露出生动诙谐的一面,若是能将美人逗笑,表情得意得像是……
像是翘起尾巴的大犬。
罪过罪过。
怎么能这么腹诽师傅?实在不是君子之道。
夜晚,他回到自己房间,在床头的斗柜里发现本画功精美的《山海经》。
这样荒诞不经的书,在宫里可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储君眼前的,弘佑又是紧张又是好,偷偷摸摸看了大半宿,爱不释手。
他莫名有种感觉——这不是周将军送给他的。
将书本贴在鼻子上嗅嗅,有种很淡很淡的蜜桃香气。
第二日午后,他睡不着觉,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走进书房。
周家的书房浩如烟海,有正史典籍,也有许多野史志怪,弘佑看花了眼,坐在书堆里读得津津有味。
忽然,他听到有人小声说话。
青衫男子牵着美人的手走了进来,像孩童一般撒娇:“自打那小子来了之后,姐姐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我。我早上穿错了袜子,一白一蓝,中午才发觉,也不知被多少下人看见,暗中笑话。”
“还好意思说?是谁……是谁把我的……我的贴身之物偷走,害我找了半天?”谢知真面色微酡,挣不开他,偏头看向弘佑藏身的书架,“别闹,我再给小殿下寻两本好看的书。”
弘佑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将军摘下鬼面,露出张年轻又俊俏的脸,抱紧周夫人,死皮赖脸地缠她:“不就拿走条肚兜么?老夫老妻还这么害羞?姐姐给我亲亲,亲两口就还你。”
他咬着她的耳朵,小声道:“这会儿就藏在我胸口呢,不信你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