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皎月幽幽洒落辉光,照得整片树境光亮如昼。
沈越坐在树下给小白包扎腿伤,这个蠢小子白天跟小黑追逐玩闹的时候不慎踩到了猎人的捕兽夹,现在还泪眼汪汪的缩成幼年的体型躲在沈越怀里撒娇。小黑把小白叼回来之后就去查看谷内外还有没有捕兽夹了,顺便看看情况。毕竟敢住在天玄宫与万妖谷间界的人类不是没有,但敢来万妖谷的人类却少之又少。
“爷爷。”小白蹭着沈越的腹部,嗷呜嗷呜的小声叫唤着,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个小胖球了。
沈越将伤口处的布条打完蝴蝶结后就把他举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小白啊小白,除了卖萌,你还会什么呢?”
小白疑惑的歪过头,又圆又大的黑眼睛好的打量着沈越,奶声奶气问道:“爷爷,什么是卖萌?”
“你已经成年了小白……”沈越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白的皮毛,摇摇头道,“算了,就当爷爷什么都没说吧,你睡吧。”
小白乖乖的点了点头,趴在了沈越怀里立刻睡着了。
好快!
沈越震惊的看着怀里已经开始打呼的小白,不由摇头苦笑。
“花下奴。”
清冷的花香送来来人的凛冽嗓音,沈越轻抚小白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便看见了执拂尘抱琴而来的端静,顿时呆住了。
“听琴吗?”
端静轻甩拂尘,扫尽一地凡尘,缓缓盘膝而坐,抬眸静静看向那白银遮面的花下奴,五指微微扫过琴弦,指尖震出乐音。那花下奴直直的看着他,色不定,过了好半晌,才微微笑道。
“好啊。”
沈越终于从发呆中回过来,沉默着点了点头。
其实对琴这种东西沈越还真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顶多只觉得端静的手很美,弹琴的样子也很美,琴声更美。如果非要说的话,沈越倒的确觉得这琴音声调绝伦,回荡天地,似如万壑松风飒飒,万籁收声天地寂。
琴音缠绕,终没于无声无息的月景之中。
“如何?”
端静问道。
“松涛。”沈越脱口而出,“风撼松林,声如波涛。”
端静不言不语,只是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过琴弦,静静道:“那你想学琴吗?如果你喜欢别的,棋、书、画、字,我也都可以教你。要是你更喜欢门遁甲、占卜八卦、猜字观天术也皆是可以的。”
“我哪个都不想学。”沈越摇了摇头。
“为何?”端静颇为诧异道。
沈越怪道:“我不爱音律,已会五子棋跟飞行棋,又不与什么人书信来往,也没想画什么东西,为何非要学那些不可。门遁甲占卜八卦这些东西我也看过,但已经足够确定了,这辈子都是它们认识我,我却没办法认识它们的。”
端静听了,只是静静看着沈越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点头称是:“的确如此,倒是我着相了。不过……五子棋应当就是连五子罢,那飞行棋是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飞行棋我是不知道怎么折腾的,总之就是一种棋。”沈越想了想,直接说道。
“这……”端静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不由哑然,半晌才摇头笑道,“好罢。”
沈越抱着熟睡的小白,摸了摸他的小肚皮,半晌没敢抬起脸看端静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
“不过,你既不爱琴棋书画,也无劳作生活的忧烦,平日又以什么打发度日?不会觉得烦闷吗?”端静复又问道,他指尖轻拨,乐声缓缓流淌而出,此时便又似清风细雨、孤舟逐浪。
“自然是林间野兽,谷中妖灵为伴。”沈越淡淡道,“花木草树生来就爱静,倒也算耐得住性子,不觉得烦闷。不过,我倒是听说人类有趣的多了,时常有新鲜的花样,你能讲讲吗?节日或等会,或者什么比试娶亲的,我都想听听。”
“此事再简单不过,自是不无不可。”端静应承了下来。
端静生性风雅,所讲也是雅人雅士,如灯会猜谜、似琴艺双绝、烹茶煮酒之流。不过沈越听着听着,却隐隐听出端静话语中不屑之味,虽言语淡淡,却不乏傲慢之言。不过端静毕竟是修者,他俯视凡人也并不怪,沈越倒也没有多想,继续听了下去。
说罢人类,端静便说起他修者之中的好友趣事,分别是琴绝白无暇、棋鬼怜忧、画痴杜清,玉花云欢梦。人名搅的沈越有点乱,到最后只知道这四人各有所长,性情也大相径庭,是极少见的厉害散修。
不过这四人皆是高雅之人,端静说来也颇有赞叹之意,让沈越不由想起了自己能称得上朋友的那几只妖怪——秀恩爱黑白狗(狼)、婆妈翠岚、花痴媚姬、吃货辟风……
不谈朋友这一块我们还是好朋友!
沈越今天的内心也几乎是崩溃的。
并不是多么稀的事,端静也不是什么多言善道之人,便很快就说了个精光。结果沈越看看端静,端静又看着沈越,两个人一阵诡异的沉默。
“花下奴,你是不是……想去人间看看?”端静忽然道。
“我?”沈越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当然想去外面看看,不过我不认识路。”
端静哑然失笑道:“你倒的确与我所见过的花下奴都颇为不同。现在时辰正好,来,我带你去看看,今日千里外的雪阳城有花灯会。”
“你我才见第二面,你便邀我去人间走走?不怕我是个妖怪吃人吗?”沈越已经站起身了,摸着小白问道,“不过既然说好了你要带我去人间走走,就不能食言了,”
端静摇头一笑道:“有何惧哉。”他转身背起琴执着拂尘,踏风凌尘,眨眼间便出去了数十丈。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鄙视的沈越抱着小白也赶紧追了上去。
第11章 野花云小草
雪阳城的花灯会的确正热闹。
沈越抱着小白随端静一同没入人群,偏生他们二人都气质非凡,身形也修长高挑的很,便颇有些鹤立鸡群。还未走过两个摊子,端静便被丢了一身的手绢鲜花,沈越摸了摸打喷嚏还在认真睡觉的小白,但笑不语,不声不响的离端静远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