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头下来,本该是容易的,无言却觉得走得比刚才还要慢,他牵着她的手,她一手又提着裙摆,耳边已听到不风声,只怕是自己心头跳动声都要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小心些。”他轻笑,知道她紧张地不得了,她的小手都微微颤着,却又忍不住要去逗她。
这话……这话听得她心头更热了。
好不容易才落了平地,两人之前已摆好了长桌,主次分明,王与后共座,右侧而下是后宫之妃,随后是宫内女眷家人。左侧为封地郡王,随后是文武百官。
莲殇牵着无言,步入主座,见她注意着自己的裙子,赏雪与赏月才布好了她的后裙,想要去扶她,却见王上比她们更快一步。一手依然牵着无言,一手揽过她的腰,亲密地搂着她,让她先坐,随即便笑着坐在她身旁。
仅仅是一个小动作,却惊得在场的人都忘了此刻。
他,是这样贴心的人吗?
这个少年之时便可起杀戮的人,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外界所传,这个无言的丫头,果真是他的特例?
樱娆与后宫妃子更是无法相信,何时起,他会将他人置于自己之前?
而后宫里的下人们也惊了,这……这后宫之主……果真依旧是王后呀!
樱娆暗咬着下唇,不想去看那刺眼的一幕。
也许,他下意识唤她小家伙时,她就有所感觉了;也许,她自作聪明,扣下所有帝后之色时,她就意识到了,无言是自己的对手!呵呵,今日,她穿了帝后之色以外的颜色。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向来是紫袍在身的人,如今却换了其他的颜色。
他那一句,无妨,恐怕是在说,那小家伙穿什么颜色都无妨吧!若有祖制之约,索性他也不着祖制之色了。王况且如此,他的後,谁又敢责言?
天空作美,今日万里无云,微风轻抚,就像今日帝王之心情一般。
席间,美女歌舞助兴,莲殇对任何人的敬酒都不拒绝。
无言坐于席间,只对上头精致的糕点有些兴趣,心口忙着喘息,哪里有空吃东西,倒不如尝些甜食,让自己镇定镇定。
酒过三巡,一曲停下——
众舞娘都已退下,只留了一位舞者依然站在中央。
无言瞧着她一脸娇羞地望着自己身边的男子,顿时心头一紧。
只见那女子忽然上前跪地,“臣女肖燃,愿将贴身之物,献与吾王!”
贴身之物,赠与心上人,芳华节的习俗。
恍然,在场之人,又都安静下来,看向那跪地的女子。席间一官员晃晃悠悠地冲了出来,也跪地行礼,“老臣教导无方,还请王上王后见谅!”
肖征低着头跪拜,不时想低唤女儿,不要胡闹,偏偏又隔了些许距离。女儿心仪帝王之事,他自然知道,后宫之中也多是官员之女,他也不在意。若女儿真想为妃,他也不干涉,凭女儿的姿色,入后宫并非难事。更何况王上向来薄情,后宫之中无人可长久受宠,樱娆已经可算是姣姣者了。可是今日一瞧,这后宫之辈,恐怕都无法入帝王之眼啊。
细心之人都可以看出,席间,王上看王后那宠溺的眼。
“父亲!”肖燃回头怒瞪父亲,好不容易等来这芳华节,可以光明正大地向他表白,再错过,又要到何年何月?
莲殇低眸敛笑,大手把玩起无言的手指头来。
无言气极,一脸绯红!好好听人家说话,玩什么手指头!要玩就玩自己的啊,干嘛捏她的……偏偏又不敢动,这会儿大家都安静地看向这边,一个动作,恐怕大家都知道他们在桌下的小把戏了。
见那迷人一笑,肖燃更加心急,将贴身之物承于身旁的侍者。侍者捧着,才到了王上身旁,就眼尖地瞧见王上和王后相牵的手!这!这恐怕是不能承上去了,只能候在一旁。等候指示。
见侍者没有将自己所赠之物递给王上,以为他是顾忌王后在旁,肖燃也不顾大不敬问道,“臣女想在这芳华节,将贴身之物,赠与心仪之人,相信王后娘娘也不会怪罪!只是,不知道娘娘今日为王上准备的是什么?也好让臣女看到娘娘的用心!”
一句话听到无言一愣,僵了身子。莲殇自然感觉到了。
身后的赏雪与赏月也一愣。这段日子忙着制衣,都忘了还有这碴!
“有趣!”莲殇终于抬眸去瞧地下那女子,冲她一笑,“依美人之见?若王后赠与本王的,是更贴身之物,应当如何?”
听着他唤自己美人,肖燃欣喜,答道,“那臣女无话可说!”
莲殇瞧了侍者一眼,让他打开那赠物,一件蜀锦肚兜映入眼帘,难怪这女子如此自信。哪有比这更贴身之物呀。
莲殇笑意更甚了,回头瞧着无言睁圆了眼睛。
小家伙呀,你可怎么办呀?
莲殇瞧着无言的微愣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无言轻蹙峨眉,小鹿双眸又现,瞧着莲殇。她呀,是真的为自己没有替他准备礼物而内疚。这样的小家伙,怎么不叫人喜爱呢。
莲殇靠近她,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只要比那贴身不就行了!”随即又轻拍她的背,像是哄着她不要怕。
哪来比那更贴身的呀!无言眉头更皱了,小脸慌得像被猎人捉到的玉兔。眼眸开始往自己身上瞟,有什么是可以送得呢?
瞧她急切又认真的模样,莲殇索性让她自己去想,也不催促。退离了她一些,悠闲地等她来求他。
小家伙呀,今日的你,会否像当日一样,上了他的当,将命赠与他呢?
苦苦寻了许久,无言瞧见身后的赏雪和赏月也是急的快哭了。她们自然要责怪自己的,这样护着她的两个丫头,定比自己更难受。又去瞧了瞧跪地的肖燃,那自若的态。
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
他笑的那样迷人,他,更像是异录书志书里头写的妖魅!只稍一个眼,就可以魅惑了人间,让凡人失了分寸,忘了自己,扑向他去。只为了可以更亲近他……
玉飏一震,看到……无言慢慢地靠近莲殇。
莲殇的笑愈发动心,心头的狂跳也只有自己知道。小家伙直起了身子慢慢靠近着自己,快要贴着自己了……
果然,那双小手捧起了他的脸,她跪着靠向自己,她的睫毛戳到了他的脸,让他心痒难耐,她的唇终于贴了上来,那柔软的的触感,让他一时间迷乱了心智。小家伙自己也紧张,明明是她抓着他来亲吻,反倒自己还重心不稳,跌进他怀里。他搂着她,抱着她小屁股,仰着下巴让她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
众人哗然——
无言呀,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玉飏抓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无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吻他,只知道他笑得时候,自己就乱了心思,瞧着那张唇,身体就这么动了起来。起伏的胸口显示着此刻的紧张。他的气息是这样好闻的吗?如今就在自己鼻翼间。
而她的香气早就占据了他的心,怀里是她曼妙的身体,这样一个浅尝之吻怎么可以解了他这些年的苦相思?
在她有退意之际,他忽然加深了这个吻,无言一个惊吓,轻启了红唇,他的舌顺势攻占了进去,狂暴地在她唇齿间游走,时而勾着她的香舌痴缠,时而又勾勒着她唇瓣,他似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紧紧搂着她,不在乎在场有多少人等,也不在乎谁人在看,他深吻着她,吸允着她的香气,直到她快要无法呼吸,直到她已经瘫软在他怀里,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她的唇,看着她娇喘着,那无辜又疑惑的眸子瞧着他,一时欢喜,又在那唇瓣上啄吻了好几下。
小家伙呀,你来吻我时,我觉得我得到了全世界!
跪地的肖燃一时没了主张!怎么会这样?那个关在湖心殿的女子,不是只是一个幌子吗?怎么会?他们向来没有交集,平日里也只有在节礼之日相见。怎么会一夕之间,就翻天覆地了?
再迟钝,她也看出了,她去吻他时,他高兴的模样;再愚钝,她也看出了,他吻她时的深情。
无言呀,你……究竟为何是让他倾心的女子?
芳华节,女子将贴身之物赠与心上人,以定情意。你将自己赠与了他,你知道吗?
莲殇没有去瞧旁人,仿佛肖燃的事从未发生,他只是注视着她,看着怀里的她那被自己吻肿了的红唇,看着她因为紧张、因为缺氧、因为接吻而红透的脸,那都是因为自己。这些让他无比高兴。
无言依旧喘息着,无力地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的唇上印着自己嘴上的胭脂,心跳又加快了。那嫣红之色,在他的唇上非但没有女人气,还果真如无言所想的那样,如同是嗜血的妖魅呀!
可是他瞧她的眼,和那嘴角的笑容。
她第一次看懂了。
那是高兴的表情。
她的吻,让他这般高兴呀。
这个认知,忽然也让她高兴起来,跟着他浅浅笑了。
书中的吻,原来是这样甜美的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