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野的零星的房屋被劈垮了许多间,城市里的高楼稍稍好些。
有几道雷恰巧落在林子里,直接烧了起来,熊熊的火势直冲天际。
万灵寺的古钟声响起后就一直未曾歇过,沉厚的古音和着慧迦低低的诵经声,朝四面传散开来。
江河湖海巨浪翻腾不息,简直要倒灌似的。
人间黑气愈发浮躁不安,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
人们好不容易才从之前的剧痛中稍稍缓了些过来,就又卷入了更难承受的痛苦之中。
上刀山下火海滚钉板也不过如此了。
而这一回,龙牙他们不再如同第一张那样轻松了。
普通人承受的那种痛苦悉数返到了他们身上,而且是百倍千倍。
慧迦皮肤本就极白,此时剧痛加身,脸色便又白了一层。
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也显不出一丝血色,几乎和他身上穿的素白僧衣混成了一体,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便是那一点红痣。
海中巨石之上,董明波踉跄了一步,被身后的胡易和洪茗一把拽住。
巨浪翻腾着直扑而来,单啸长鞭一甩,便将那浪头打了回去。
云杜山上李道长咬了牙怒道:“这什么鬼反噬!”
他和沈鹤双掌相抵,气劲在两人之间流转,缓和着那股比人间更甚百倍的痛感。
同样带着怒意的还有龙牙,只是他怒的不是这反噬,而是齐辰。
他在崖边死死皱着眉,承受着百倍痛苦倒并没有抱怨,而是怒瞪了齐辰一眼,道:“这就是你当初一声不吭一个人担下来的?老子认识你那么多年怎么没发现你还有点儿自虐倾向呢——”
齐辰一手继续向山下推着温黄色的光河,一手抵在龙牙的心口,帮他缓着那股疼痛,脸色带着担忧,道:“你都这样了就先别炸了龙组长,一边忍者痛一边还要匀出力气骂我,自虐倾向也不比我低。”
龙牙:“……”
在剧痛之中,他突然想起齐辰刚来广和的那天夜里,他在街边找到齐辰的时候,这人开玩笑地随口说了一段话。
他说他梦见过很多几近真实的场景,触感痛感都很真实,在梦里他觉得自己爬过刀山滚过钉板下过油锅……
当时龙牙以为那是齐辰顺口胡诌逗他的,现在想来,大概是前世布阵时候的痛苦,残留了一点在他的梦里。
、第七十九章
落在四方各人身上的痛楚非但没有减轻,反倒随着黑气的挣扎,越变越剧烈。
仅仅是第二张符纸就已经如此难以承受,实在无法想象第三张、第四张落下来的时候,反应会重到什么程度,众人还能不能这样撑住。
这些污浊之气对生魂的依附之力、众人逐步完成的法阵对黑气的拉扯力、还有齐辰将万千光河推向人间的安抚力,这三方落在蜷缩着的人们身上,时而痛楚难耐,时而稍有缓解,只看谁更占据上风。
这次的两刻时间,因为极为难熬,而显得无比漫长。
许久之后,天上荧惑星红光一动,落第三张符的时刻这才终于来到。
因为之前承受了太多痛苦,这一次,连画符的过程都不那么顺畅了。
似乎有千军万马拉扯住了笔尖,在朝相反的方向拖拽,每一次转折,每一次重顿和轻提都像是在和万钧之力较着劲。
万灵寺地底的万千怨灵在慧迦画符间挣动不息,像是想趁着他万般灵力都凝聚在指尖的时候,强行从地底逃散出来。
小院中,被慧迦封了两层的水井口火光忽闪,像是有一股强力的风,在将那层火掀到一旁。
于是火舌在狂风中越燃越烈,越烧越高,状态却也越来越不稳定。
地底下的怨灵在火浪的缝隙间透出幽怨凄惨的嚎叫,在这荒野之中,显得格外瘆人。
那嚎哭声越来越大,越传越远,万灵寺所在的山便在这嚎哭声中颤动起来。
寺中的屋瓦老旧,在颤动中扑簌扑簌地朝下落着积年的尘土,连佛像看起来也岌岌可危,似乎随时会因为年代太久未曾护养,而从中裂开,变成一块块碎泥滚落在地。
而慧迦在这样的震动中却依旧表情淡然,连眉峰都不曾动一下,指尖接连不断地画着符文。
同样不安定的,还有云杜山的后山,镇下去的群妖心不甘情不愿地翻腾起来,似乎也想趁着这个机会,从后山逃出来,窜入人间。
一部分弟子当即赶了过去。
而掌门长老二人持剑的手却依旧稳稳当当,只是每多画一笔,身上的疼痛负累就多压下一层。
瞿山顶上,符文最后一笔画完的时候,裹挟着笔的金色刀光瞬间从笔上抽离,落在齐辰身边,重新化成龙牙的模样。
就见他皱着眉,双唇紧抿,一抬手便把第三张符纸拍了出去。
符纸上和着血的朱砂还未干透,在夜色中因为注入了灵力的缘故,显得格外殷红,几乎有些刺目了。
明明那纸轻薄得很,落在地上的时候,却仿佛重之又重。
只听轰然一声,飞沙走石,狂风骤起。
四方第三张符同时落地的刹那,犹如舀了一大瓢水,泼入了滚油锅中,附着在人间的黑气瞬间狂暴起来。
疯了似的挣扎着,同符阵的力量抗衡着。
它的挣动愈加剧烈,给人们带来的痛苦便霎时再上一个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