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熙却让衙差把北陌县城内的百姓召集到西门城下,然后不慌不忙的换上县令的官服,手持一把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宝剑,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头,旁边一黑一白的站了陈繁和秦瑜。
等众人到齐后,面对底下惊慌失措的百姓,梁熙一手按在城墙上,一手指着城外大声喊道:“北陌县的父老乡亲们,刚才的胡子使者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难道你们不怪,为什么胡子只要我这个县令,就会放过北陌县全县的人?”
见下面的人都露出迷茫的色,梁熙猛地提高音量,大声吼道:“因为我是大梁国当今圣上的第五子,也是现存的唯一皇子,太子梁熙!”
“什么?!”城门下的人都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太子?我们的县令居然是太子?这是真的吗?如果他们真的把太子给交了出去,失去唯一儿子的皇帝能放过他们吗?
梁熙的话还没说完,他又说:“先不说我的身份,以胡子的狡诈,即使把我交出去,胡子就能放过北陌县的百姓吗?这么多年来,胡子有哪一年没有来我们大梁国打草谷?有哪一年没有掳走我们大梁国的百姓,去做他们的奴隶?就算把我交出去,胡子一样会破城而入,抢走你们的粮食和财物,杀害你们的父母和家人,掠走你们的妻子和孩子,让他们去当奴隶,去做牛做马!任由他们随意的凌辱和杀害!”
许多年纪大的百姓忍不住哭了起来,前朝末帝年间,帝王残暴、兵备懈怠,边关上的百姓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多少家庭惨遭胡子的杀害和劫掠,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直到当今圣上登基,派来了蔺敛大将军守卫边关,才有了安定的生活。
梁熙突然抽出宝剑,横剑向天大吼道:“北陌县的乡亲们,你们说,我们能打开城门投降吗?”
“不能!”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吼了起来。
“对!我们不能投降,我们要让胡子知道,我们北陌县百姓誓死保护家人的决心!”梁熙将剑尖指向边关大营的方向,大声道:“我们只要坚持到明天中午,蔺敛大将军就会带兵前来救我们,我们只要坚持到明天中午,我们就能活下去!”
“活下去!”陈繁在旁边突然举起拳头,大喊了一句。
“活下去!”周围的士兵跟着喊了起来。
“活下去!”底下的百姓一起大声喊了出来。
活下去,我们要活下去,没有人可以让我们放弃自己的家园,没有人可以抢走我们的粮食,没有人可以任意凌辱我们的妻女,只要坚持到明天中午,只要坚持一天,我们大梁国的守护蔺敛大将军就会来就我们了!
被梁熙的一番话激励起斗志,更多的百姓加入到了守城的队伍,虽然没有足够的武器,可是每个人都尽量的找来锄头、钉耙、砍刀、斧头等物,甚至有强壮的妇女也从家里拿出菜刀握在手里。
“卑职佩服。”陈繁对梁熙说。以前可从没想到,太子有这等能力和魄力,居然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候,调动起全城百姓的士气。
梁熙却是望向城楼方向,说:“这都是秋儿教我的。”是秋儿教会他,什么叫众志成城,什么叫民心可用。
陈繁也向城楼望去,那个小人儿一定还静静的站在窗下,他的那张小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除了太子再没有人能让他动容。
城外的胡子已经集结完毕,这次胡色达不敢再轻视,不仅有先头的精骑部队,后面还有扛着重木和长梯的攻城队,队伍的最后方还有百多人组成的督战兵。
在一阵阵的呐喊厮杀声中,西门外的精骑部队顶着落石、燃烧弹和箭雨冲到城墙不远,开始对着城头射箭,城头的守军被压得只能拿起盾牌,躲到箭垛后面无法动弹。与此同时,扛着重木的队伍也到了城门口,用尖锐的重木疯狂的撞击城门,一架又一架的长梯也搭上了北陌县的城墙,胡子挥舞着手里的弯刀怪叫着开始向上攀爬。
“长杆队!”梁熙大喊着一挥手,陈繁带着由城中青壮组成的长杆队,两三人一组,拿着长长的木杆去顶梯子,梯子被他们顶得向后倒去,上面的胡子士兵惨叫着掉了下去,砸在城下的胡子头上。城门上又有两三人一组的士兵把一块块大石丢了下去,下面正在撞门的胡子被砸得头破血流,一块石头正好砸在重木的一头,重木立刻倒竖着弹起,再掉下去时,把下面十几个胡子砸得倒地不起。
偶尔有那一两个爬上城墙的,没等他们站稳,已经被手持长枪的守军一枪刺死,挑下城墙。
眼见越来越多的胡子抬着梯子冲过来,梁熙叫道:“水龙!”
黑色的液体从城头对着正在爬墙的士兵喷洒过去,一支支火箭射在正在爬梯子的胡子身上,胡子全身冒火的惨叫着掉下去,连梯子也瞬间烧着。
与此同时,南门那边却是突然打开城门,四百多马匪组成的队伍用厚布蒙住口鼻冲了出去,对着那些被黄烟熏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的胡子就是一通砍杀,等黄烟散去,胡子上来救援的时候,马匪队伍早就砍杀了七八百的胡子,毫无损伤的回城了。
可是等胡子再想攻城,城墙上又丢下两团冒着黄烟的草团,吓得胡子们扭身就跑,有那机灵的胡子用衣服蒙了口鼻过来,可惜他衣服里可不像马匪蒙口鼻的厚布那样,里面撒了解毒的药粉,隔着衣服照样把他熏倒在地。
胡色达气得火冒三丈,再次拎着鞭子对着逃回去的胡子劈头盖脸的一通抽打。这次攻城不过半个多时辰,已经损失了千余人,却连城墙也没爬上去。
他一边发火,一边又不由的暗暗心惊,虽然从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开始,胡国每次和大梁国的冲突就没捞到过好处,这次胡瓦尔帅军出征,更是只有过几次小小的惨胜,可那毕竟是由蔺敛那个老家伙率领的正牌军队。他们收到的线报,北陌县只有一千的边军,其余都是乌合之众。可是现在仅凭这些乌合之众和一些古怪的东西,居然打败了他们精锐的胡国军队。
“首领,再这样打下去我们只会伤亡更大,长梯和重木都没了,还是先撤退吧。”他最信任的两个谋士一起相劝。
胡色达看着北陌县城墙下七零八落的重木和燃烧着的长梯,只好咬牙切齿的说:“收兵,立刻赶制长梯和冲车,明天一早就来攻城。”
胡子军队里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正在攻城的胡子大军扭头就跑。北陌县的城墙上下欢声如雷,就连跪在街边合手祈求上苍的老人也露出了笑容。
梁熙努力的板着脸,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哈哈大笑出声来,他一路快跑,穿过城墙上的重重人群,一直跑到城楼门口,才急停下来,喘了几口,待气息平稳下来,才推开门。
窗口下,一个身穿鹅黄色薄短袄的小人儿正脸色平静的望过来,就如同结婚之初每日在卧室内等他归来的一般。
梁熙走过去握住他的小手,即使是炎炎夏日依旧手指冰凉,可是梁熙却觉得心中一片温热。
“胡子还会再来吗?”蔺秋看着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欢欣,问道。
“嗯。”梁熙为他把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理好,淡淡的说:“今夜他们一定会来。”
、第97章
胡子退到不足五里外的万家乡,先是洗劫了一遍乡民剩下的粮食和财物,又烧毁了房子,还抓到了几位躲在家中的老人,他们把老人带到城下,当着守军的面残忍的杀害了几位老人,以打击城里人的士气。
几位老人也都是硬气的,刀剑加身也没有按照胡子的要求那样求饶呼救,其中一位老人是万家乡的万氏族老,临死前更是大叫“万家儿郎,不得投降,奋勇杀敌为我等报仇”,城头上的万氏乡民一边大哭,一边就要出城去杀胡子。
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北陌县里最穷的就是万家乡,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一条水渠,全乡的男女老少扛着锄头、木棍去九湾乡群殴的。这时群情激愤,就算是太子也制不住他们,最后还是被同乡出身的县尉给呵斥回去了。
梁熙站在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喊来了李太傅,一脸讨好的请他写一篇祭文出来,把李太傅气得差点抽他一顿,不过当梁熙说,是为了这次守城而死的二十多守军,和城外被杀害的老人而做,李太傅微微愣之后终于答应了。
蔺秋在旁边看着他,只觉得现在的梁熙仿佛放着光,是名曰自信的光芒笼罩着他,这种光是如此强烈,甚至让蔺秋不由的迷了双眼,只能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傍晚时分,衙差通知所有的百姓在县衙前的空地上聚集,县衙大门口放着两排二十几具守城时中箭身亡的守军,大家都惊疑不定,不知道他们的县令大人,大梁国的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时辰一到,县衙大门打开,梁熙牵着蔺秋的手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梁熙的相貌实在是生的好,剑眉星目、鬓若刀裁,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从草原回来后虽然粗糙了一些,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变成了更为健康的小麦色,多了不少男子气。再加上常常“被锻炼”,身姿更显挺拔结实,就算是北疆的壮汉见到也不会再小觑。
这整个北陌县,也只有陈繁和秦瑜这两个世家公子能与梁熙相比,只是那“黑白双煞”从来都是冷着脸,哪像梁熙常常笑脸迎人,所以北陌县的百姓即使知道了他就是大梁国的太子殿下,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亲近。
这时见梁熙一身素袍,没有戴冠,只是披散着头发,连旁边的蔺秋也换上了一件白色薄袄,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既然县令大人是太子,那么县令夫人是谁,大梁国几乎无人不知,更不要说常年受到蔺敛大将军保护的北疆边民,所以即使不用说,百姓们也能猜到,太子殿下身边的小人儿必然是大将军的小公子。